蘇敘白回頭看向蹲在那裏，像是泄憤一樣，非常用力刷碗的春，眼微微潤：“你難道不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才更像自己嗎？”

    孟卿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喜歡的是當初那個特別聽話的春！”

    “其實我也這麽以為！”蘇敘白苦笑，“可是當重新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哪怕在那裏撒野，我也覺得很可，嘖，孟卿，江南子千萬不要，那就跟罌粟花一樣，掉了就甩不開，哪怕逐漸出來原本的臉！”

    孟卿瞧了瞧蘇敘白，又看了看春，最後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蘇敘白的肩膀：“你小子，任重而道遠啊！”

    春是蘇敘白眷，而且還在粥棚做活的事，當天就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所以當天下午，縣衙門裏頭的人，紛紛將自己的眷來幫忙，人多了，事兒卻更多。

    那是個家娘子坐榮華富貴的，哪裏做過這些活，站在那裏添個柴火都覺得沉，一個個的人倒是來了，幫不了忙，還一直給他們添。

    王家娘子是個心直口快的，當天下午，就和知縣大人府裏的一個姨娘吵了起來。

    那個姨娘姓孫，想來平時在府上很是寵，所以氣的厲害，我娘子想著這樣氣的人，就讓去前頭做些輕快的活，給施粥的人遞碗筷，可就是這樣簡單的活計，在手裏頭一幹，一個下午砸了起碼有十口碗。

    王家娘子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便上去說了幾句話，誰曾想，那孫姨娘當下就撂挑子不幹了，罵罵咧咧的，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比如……

    “這些髒活累活活幹就是你們這些下等人才幹的事！”

    又或者……

    “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臉上都是褶子，就是洗碗，刷鍋，給這些低賤的人做飯的命，一輩子窮苦勞碌。”

    總歸就是那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看不起。

    王家娘子氣的很了，一把就將人推到了地上，兩邊的人沒一會兒就打了起來。

    春並不想摻和進去，便和紅豆一直蹲在角落裏麵安安分分的洗碗，洗了一整天的碗，一雙蔥蔥玉手都泡得起的褶子，可就是這樣，也沒有半點抱怨的，一直低著頭，勤勤懇懇的在那裏刷碗，不嫌棄髒，也不覺得累。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王家娘子吵架的時候，便把春說了進去：“……我呸，你貴，你再貴也就是個下賤的妾，你就是生了孩子也永遠矮人家一頭，人家是正妻，人家是嫡子，你那個是什麽，不知道好賴的狗東西，你看看人家蘇大人的娘子，的不比你個三十好幾了老妖怪好看了數百倍，人家不還是蹲在那裏好好的洗碗，刷鍋，傾城裏頭的貴娘子啊，不比你金貴？”

    “貴娘子？我呸！我可不相信什麽京城裏頭的貴娘子會來這裏幹這種活，指不定就是你裏的那種下賤胚子，還不寵！”那孫姨娘也是個狠角，罵起人來也是半點不饒人的。

    春平白的挨了罵，心裏自然不得勁兒，一旁的紅豆好幾次都要起回，都被拉了下來，畢竟人家說的也沒什麽錯，也不是什麽貴娘子，也就是個不得寵的妾室，沒什麽能和人家吵的！

    春是真的不想惹事，可是那王家娘子說什麽都不肯放過，吵著吵著就過來拉的手，愣是將拽了過去：“你看看人家的手，怎麽看都比你來的金貴吧……”

    “金貴怎麽了？天知道到底是做什麽的？說不定就是個陪睡的，到你裏倒是了什麽大娘子了，但凡有點份，又怎麽可能會蹲在那裏安分守己的刷碗？”孫姨娘打斷王娘子，冷笑道，“我可沒有聽說過這位蘇大人已經婚了，人家年紀輕輕，生的又一表人才，娶到的娘子，那是正經的富貴人家，哪個富貴人家的千金會在這裏刷碗啊？”

    “嘿，你這個人……”

    “我家娘子從來都是能吃苦的人。”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他們不斷的爭吵。

    蘇敘白走到春麵前，拉起的手：“我家娘子格溫和，更是良善，心疼這些災民，所以才到這個粥棚來幫忙，努力的洗碗，刷鍋，隻是為了讓災民能夠早一點喝上粥，早一點填飽肚子！”

    方才還很是囂張的孫姨娘，見蘇敘白出現了，當時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裏，是知縣的妾室，自然明白蘇敘白的份，他也是從之前那裏聽來的，聽說這位蘇大人，之前都是沒有婚娶的。

    所以才敢確定春絕對不是什麽正經娘子，可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蘇敘白竟然會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並且站在麵前幫正名。

    一時之間，孫姨娘隻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焦灼的厲害：“我，我……”

    所以你吃了癟，王娘子自然是最高興的，便大聲說道：“你們看看人家的娘子，可是從京城那個富貴窩裏麵來的，那雙手白如玉，還不是在那裏洗碗，刷鍋，人家這才做人心善，哪像你們，一個個氣的很。”

    王娘子說話的嗓門尤其的大，這麽憾，不僅僅是粥棚裏麵，連帶著外麵的流民也能依稀的聽到一些，都忍不住議論紛紛起來。

    就在所有人指著孫姨娘竊竊私語的時候，孟卿和知縣大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知縣大人聽說自家姨娘和蘇敘白的娘子在外頭吵起來的時候，渾嚇得一激靈，抱著自己的烏紗帽就小跑了出來。

    孟卿倒是樂的看熱鬧，便也跟著出來看。

    知縣大人走到孫姨娘邊，趕將人拉到後：“我早就跟你說了，讓你安分一些安分一些，我上你來這裏幹活的，不是讓你這裏擺款子的！”

    孫姨娘早就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見到知縣大人以後，立刻就哭了起來：“老爺，我，我……”

    知縣大人這個時候可沒有功夫安，趕對著蘇敘白說道：“我這個小妾平時就沒什麽規矩，惹得你們不自在了，實在是抱歉……”

    “不妨事！”蘇敘白淡淡的看了一眼，隨後說道，“我家娘子膽子小，們說什麽都隻是聽著也不會和們吵鬧，如果不是心疼災民，也不會到這裏來，之前大人還是要好好管束著自己的家眷，如今外頭到都是災禍，在這裏顯擺自己貴，別到時候惹禍上才是。”

    知縣大人隻覺得脊背發寒，但還是強裝鎮定，笑著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蘇敘白沒再讓春繼續在這裏幫忙，拉著就要回去，孟卿抱著在一旁看著，一臉都是看好戲的樣子。

    衙門裏頭還有事沒有理，蘇敘白這個人辦事最讓人放心，自然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撂挑子走人，就帶著春一起進了衙門。

    而知縣大人為了不讓自己落人話餅，就嚴厲要求孫姨娘在那裏幹活，孫姨娘雖然不不願，但是自然也不敢忤逆知縣大人，便也乖乖的在那裏繼續幹活了。

    春被帶進衙門，就被蘇敘白帶到一個小屋子裏，屋子裏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麵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書籍，有地圖，也有一些人的份戶籍，仔細瞧著，卻也是瞧不明白。

    “你就在那裏好好待著！”蘇敘白冷聲說道，“讓你在外麵幹點活，都能讓人家吵起來！”

    春不服氣，皺著眉頭辯駁：“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什麽做我讓人家吵起來？我一直都很認真的在幹活，那些碗筷全部都是我和紅豆洗的！”

    “怎麽，會洗點碗筷就了不得了？”蘇敘白微微挑眉看向春，“又不是我剛才出去，這會兒外頭還鬧著呢！我是讓你們來施粥的，不是讓你們來這裏鬧事的！”

    春被說的有些委屈：“從頭到尾我什麽話都沒有講，你現在空口白牙就說是我在鬧事，蘇敘白，就你這樣顛倒黑白的人，還做什麽啊，就不怕冤枉幾個竇娥出來啊！”

    蘇敘白心口一窒，然後放下手裏的筆：“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這麽牙尖利！”

    “我這個做口齒清晰，什麽做牙尖利！”春不滿的抱起手臂。

    蘇敘白瞧著半晌，最後往哪兒一坐：“過來給我研磨！”

    “我不要！”春別過頭，非常清晰的表達了自己的抗議。

    “過來！”蘇敘白的聲音漸重。

    “我說了我不要。”

    “你不過來的話，晚上我就把紅豆關起來，不給飯吃不給水喝！”蘇敘白也不急，往那一坐，就這麽看著春。

    “你威脅我！”

    “是啊，我威脅你！”

    “你卑鄙無恥！”

    “過來磨墨！”

    一個回合下來，孟卿來的時候，就看到春一臉怨恨的現在蘇敘白邊磨墨，墨條在硯臺上咿咿呀呀的，顯然是用了力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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