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飛逝，天將破曉。

微曦的晨中，大黎王朝迎來了劫后的第一個黎明。

氣運金龍儘管依舊虛弱，但比起之前的行將潰散，已是強了不。

碼頭最偏僻的松林灣，王神算推開屋門，攏了攏袖，緩緩摘下遮眼的黑布，出一雙白眼仁多，黑眼瞳的眼睛，迎著微曦的晨，左右視。

這一年半載對王神算來說，可算是倒了大霉。

以前算天算地，無所不算，就連王朝氣運都敢算的他，現在則是金盆洗手，封卦求平。

原因無它，累遭雷劈罷了。

前前後後算起來，王神算已經挨了四次雷劈。

原本眼神就不好他真變了瞎子，這半年他遍訪名醫，花費了好大的勁，總算是有了一點效果。

除了藥石，他還每日的晨曦之時解下眼布，令傷眼沐浴天地晨，療傷愈疾。

若是天亮起，就必須戴回眼布，以免眼睛遭刺。

兩月下來，效果還算明顯。

夏末秋初的晨，最是溫和，最適宜溫養。

「噠噠噠~~」

就在這時，王神算忽然聽到不遠傳來腳步聲。

一步一步，由遠及近。

王神算有些好奇，翻眼打量。

反正，看啥都是看。

只見遠的碼頭石板路上，走過來了一個穿飛魚衛的年輕人，然而有些奇怪的是，年輕人肩膀上，居然坐著一頭牛。

沒錯，就是一頭牛，一頭健碩的小黃牛。

兩蹄搭肩，就坐在那個人上。

牛比人高，昂著頭，無比神氣。

王神算見狀，甩了甩眼睛，又確認了一遍，而後搖搖頭嘆息一聲，又將黑布重新戴上了。

昨夜寒氣稍重，看來是不宜煉眼。

都看出幻覺來了。

「喔噢噢~~」

嘹亮的鳴破碎了晨曦，宣告新的一天來臨。

東城焚所，秦河腦海呈現今夜的最後一場皮影演繹，似幻似真，那是阿其那的一生。

「阿其那」在狄語中是「狗」的意思。

狄族興起於在北至通古斯河，南至朵三衛之間的狹長山水之間，是一個漁獵民族。

但凡獵人，對狗必然是十分看重的。

所以「阿其那」三個字並無任何貶義，相反，這是部落貴族給予奴隸的一種極高的肯定和期。

阿其那出奴隸，同樣的，這個奴隸和平常理解的沒有人自由的奴隸也不是一個概念。

奴隸不是份，而是一種依從關係，與主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狄族部，只有從小與主人一起長大的孩子，才有資格做奴隸。

這便是狄國「奴才」二字不僅沒人嫌棄，還趨之若鶩的原因。

換個詞可能會更好理解——心腹。

能在主人面前自稱一聲奴才，這是極高的榮譽，尋常人本沒這個資格。

阿其那，是狄王的奴隸。

當狄族依附於大黎之時，阿其那遵從狄王安排，加了飛魚衛。

飛魚衛十年曆練，他從一個英氣年，逐步變了能獨當一面的銳，實力也是突飛猛進。

十年時間，他走遍了東土的任何一片山水，見過了無數的人，還和沈煉、屠百狩、龔天行這三個飛魚衛驕子打一片，結拜了兄弟，並肩作戰，立下戰功無數，甚至一度過大黎皇帝的嘉獎，可謂是前途無量。

但就在這時，狄王隨父起兵了。

令人驚嘆的事就此發生。

十年未再謀面，甚至一度斷絕了書信往來的狄王，僅憑一封輕薄的書信，便將阿其那從飛魚衛召回。

阿其那也沒有任何猶豫便放下了在飛魚衛的地位、前程還有三位兄弟的，變了飛魚衛必殺的叛徒、反賊。

要知道，狄王隨父起兵之時，勢單力薄，族人不過千餘，而大黎在遼東兵馬卻足有十萬餘，而且是攜帶大勝倭寇之威。

可謂是兵強馬壯，將星雲集。

如此局面，豈止是九死一生，完全可以說是以卵擊石，孤注一擲。

而阿其那卻遵從了主人的召喚，轉變了立場。

這便是忠誠，刻在他骨子裡的忠誠。

狄王賜其稱「阿其那」，可謂是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