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死對頭，穆如酒也不得不承認——黎霽的舞蹈確實算得是上乘。

當年黎霽就是通過一曲蝶舞，在眾多舞姬之中穎而出，留在了謝琛邊。

此后黎霽平步青云，位極貴妃之位。

說起來，黎霽似乎確實能夠討謝琛的歡心。

只是當初的穆如酒不會。

從前線退下來，謝琛總是說上的腥味重，容易沖撞龍氣，一個月也不會去的宮中幾次。

而黎霽不同，總能討到謝琛的歡心，就像現在這般——

黎霽同其他舞姬不同，其他舞姬都戴了狐貍面，只有一個人圍著輕盈的面紗。

所有的舞姬圍在的邊，像是流連在花叢中的蝴蝶一般，面紗又為增添了幾分朦朧的，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

謝琛的角帶著笑意，眼中滿是欣賞與意。

待一曲舞罷，黎霽姿款款，向謝琛行禮。

“見過皇上，今日聽聞季淵使節到訪，特地備舞一曲，祝兩國永結百歲之好，通千年永固之商。”

“好——”謝琛笑笑，向黎霽招招手，讓黎霽坐在了他的邊。

穆如酒聽到邊的祁君羨輕笑一聲。

有些疑地抬眸，眨了眨眼：“皇叔笑什麼？”

祁君羨低笑：“如若我是皇帝，絕對不會讓自己心之人為他人跳舞。”

男人這樣說，銀黑的眸子閃著意味不明的亮。

穆如酒聞言，贊同地點點頭。

確實，讓一國的貴妃獻舞，仔細想來，似乎確實不妥。

只是黎霽這樣做本來就是為了討謝琛開心，目的達到了，別的也不會在乎。

倒是一旁的承影，表從一開始就沒有一變化，看上去對于剛剛的舞蹈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想想也是，據穆如酒對承影的了解，這家伙對于詩書禮樂并不通。

穆如酒看著那些緩緩推下去的舞。

舞中，有個材高挑的子有些出挑，穆如酒不多看了幾眼。

回過神來的時候，鐘鼓樂聲再次響起，眾人在樂聲中攀談流，舉杯慶祝。

謝琛一手抱著人，一手向左手邊位置的承影舉杯。

“來，承影將軍，朕敬你一杯！代表南希眾子民迎接你們的到來！”

承影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男人的手很大，那酒杯握在他的手上，竟顯得有些局促。

“謝陛下。”

承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陛下，在下想問一下，穆將軍的陵墓在何？在下想去拜祭一下。”

承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也從來不在乎場合之類的，單刀直。

承影的話剛一說完，那彈奏的琴弦似乎斷了一。

“錚——”

一聲嘈雜的樂聲傳來，主位上的謝琛和黎霽，臉就冷了下去。

“這樂師彈得怎麼這般聒噪？來人，拉下去。”黎霽冷冷地開口。

幾個侍衛聞聲而，還沒等那樂師開口說些什麼，就被人捂著拖了下去。

謝琛的臉也并不好，半晌才從角扯出一個笑容。

“不知……承影將軍口中的‘穆將軍’是……”

承影聲音低沉：“自然是穆如酒將軍。”

當事人“穆如酒將軍”聞言，迅速低下頭，拼命忍住才沒有笑出聲。

這謝琛分明是想要讓承影打馬虎眼，將這件事掀過去，誰知道承影這家伙非要刨問底。

對于同纏斗過的承影來說，那是“穆將軍”。

只是對于謝琛和黎霽來說，那不過是妖后“穆氏”罷了。

謝琛臉上的笑意更冷：“承影將軍，穆氏諱宮闈，現已伏誅，這樣的人，是沒有陵墓的。”

穆如酒聽到謝琛的話，眼眸便垂了下去。

是啊，征戰半生的將軍穆氏，臨死的時候，被冠以“妖后”的名號，莫說謚號，就連陵墓都不能擁有。

也真是可笑。

眉眼黯淡了一瞬，穆如酒突然覺到一雙手起了鬢邊的長發。

“別將頭埋這麼低，頭發都了。”

一旁的祁君羨這樣說著，卻只是幫將頭發理好，聲音沉沉的，沒有半分指責。

承影聞言，似乎有些訝異，他張張，半晌才緩緩開口道：“穆將軍……”

說到一半，卻再沒有說出口。

他想說什麼呢？

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昔日，那千秋將軍颯爽英姿，一記伏月戟馳騁于疆場之上，似乎能讓天地萬都失了。

將軍眉眼張揚，那伏月戟泛著冷的。

“南希穆家，不勝不歸！”

的伏月戟乖巧地被擎在手中，如同濟世的神明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承影甚至覺得，大抵是上蒼見不得南希就這般沒落，因此讓橫刀立馬，抵擋千軍萬兵。

他見過眉眼間的亮與張揚，也見過挫敗時泛紅的眼眶。

那般場景，似乎他們的打斗還發生在昨日。

只是現在，南希的皇帝卻說，妖后穆氏，諱后宮，德行有虧。

什麼是德行有虧呢？

承影不懂。

他只記得，當初的千秋將軍，為了救出城門外啼哭的孩，是一個人擊退百余人，將那孩子完好無損地護在下。

他只記得，張揚地睥睨著他：“承影將軍，南希有我，季淵侵犯不得。”

他只記得，他與曾一同跌落懸崖，漫天大雪，將一堆不知道哪里找來的野果扔在他面前。

“要死，你也應該死在我穆如酒的伏月戟下！”

承影大抵是有些走神，反應過來的時候，筵席上已經恢復了一片貌似和諧安寧的場面。

謝琛笑著，將邊的黎貴妃摟在懷里，角帶著笑意。

曾幾何時，承影記得，眉眼張揚，驕傲地對他說：“我才不會死在這里呢！京城還有人在等著我！”

在等著嗎？

承影不確定。

穆如酒夾著祁君羨給理好的菜肴，抬眼的時候，卻看到承影不知何時，半跪在了謝琛面前。

樂聲停止。

穆如酒看到承影緩緩開口，字字鏗鏘：“陛下，在下想與貴國現任將軍比試一番。”

的瞳孔微微收，卻是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公孫易。

公孫易神不變，只是垂眸飲酒，似乎對這些事并不興趣。

公孫易又不是傻子，他沒有必要去為謝琛爭這個。

謝琛聞言，卻是饒有興致地瞇了瞇眼睛：“哦？早就聽聞承影將軍功夫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既如此，朕倒是想要看一看了。”

謝琛看向公孫易，卻見公孫易也不，像是沒聽到謝琛的話一般。

黎霽倒是適時地開口：“沒有個彩頭也沒意思，不如，臣妾就借花獻佛，掛個彩頭吧。”

謝琛挑挑眉，笑著看向黎霽：“妃用什麼做彩？”

黎霽的眼中閃過一抹冷：“不如，就用陛下送給臣妾的……伏月戟如何？”

“啪——”的一聲，穆如酒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