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好奇這百骨塔里的尸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看秦姨疲憊的樣子,我也知道現在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得趕把化煞的尸放第六層塔上的尸窟里。
于是我繼續抬著它的腳,跟著秦姨慢慢往前挪。
前面就只剩十幾步的距離,非常順利,沒有再發生任何意外。
秦姨將它頭朝里、腳朝外,直接塞進了尸窟里。
然后讓我再把中指破,弄一點出來……
我哭喪著臉出手,秦姨袖一拂過。有種被螞蟻叮咬的微痛,手指頭上就全是了。
蘸著我的,迅速地在尸窟口上方,寫了一個“封”字。
寫完之后,又在字的外面逆向畫了三角形包圍起來。
并且在三角形的每個“角”上都逆時針畫了一個圓圈。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眼花,我看到這個似字似符的“封”似乎發了一下,然后黯淡下去恢復了正常。
做完這些,秦姨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能覺得到,整個人的氣息變得輕快了起來,就像平時坐在村尾破屋前的石頭上曬太一樣。
轉過頭,又朝著對面同在第六層的某個尸窟方向說到:“那麼,就說好了,你也幫忙盯著點兒這水煞。答應你的事,我也肯定會辦到。知道你其實聽得懂,我就不和你用尸語說了,嗓子疼。”
秦姨又在和尸說話嗎!
我心頭一驚,也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但除了塔上一排排的尸窟,和里面約約的陳舊尸,也沒啥特殊的景象。我也分辨不出來,哪一個尸窟里放的是那厲害的尸王。
連秦姨想把王飛放進百骨塔,都要低聲下氣的和它好好商量。
“好了吳娃兒,事解決了。咱們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就不會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了,就當是放松劃船玩。”
輕輕了我的頭。
好的秦姨!
說起玩,我也跟著高興起來。連剛才留的后怕恐懼都減了一些。
等從百骨塔出來,也走出了義山墳的范圍,在河灘上往江邊的小木船走去時。我終于忍不住好奇,開口問到。
“秦姨,那個百骨塔尸王,它……”
噗嗤!
秦姨笑了。
似乎覺得很有有意思:“我還以為你真能一直憋著不問呢。”
我撓撓頭:“能憋這麼久,已經不容易了。要不是因為害怕,剛才在塔里我就問了。”
于是,秦姨便給我解釋了一番。
原來,義山墳里埋著的溺死之人,雖然都是被超度之后、消散了怨氣的良善之鬼。但幾百年來的積累,同樣會讓留在這里的死人分出高下。
按理說,荒廢了這麼長時間,而且義山墳也沒有補充新的尸進來。遇到很厲害的鬼應該很難了。
但偏偏那百骨塔里,還有一比水煞還厲害的尸王!
這就很奇怪。
所以當那家伙出現的時候,秦姨也嚇了一跳。
不過好在本來就會尸語,所以趕與之談解釋。
那尸王雖還算良善,但已經把百骨塔乃至整個義山墳當了自己的地盤。你再埋普通死人進來沒問題,但你要搞個水煞來,其實對風水和地氣都是有影響的……
所以它不愿意!
秦姨只能好說歹說,問它有什麼愿,看看能不能達換意見。
于是那尸王說,暫時想不到什麼。但需要一個承諾,就是七年之后的同一天,我們必須回到百骨塔中,到時候再告訴。
秦姨當然只能答應它。
其實當時非常兇險,因為王飛又突然摻和進來,告訴那尸王它自己也不想被放百骨塔中。它們雙方的需求是一致的,讓尸王不要去管這個臭活人!
所幸那尸王畢竟不是什麼惡煞,最終同意了秦姨的話——以一個承諾,換取讓我們把王飛的尸放塔中。
“不是說義山墳里的都不壞嘛,要求還這麼多。萬一到時候它提的要求太過分咋個辦嘛?”
我小聲嘀咕,有點不滿。
反正已經隔這麼遠了,我也不怕被聽見。
秦姨則是嚴肅道:“吳娃兒,不能這麼說。你要知道,這世上,因果承負,循環生息。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都沒有權利要求別人無償幫自己做什麼。既然這百骨塔有主,那我們自然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記住,如果以后有人對你完全付出,卻毫無所求,一定要小心!因為可能有大事在后面等著你。”
哦哦……
我用力點頭,不過還是說了句:“那父母呢?”
秦姨一愣,然后嚴肅的語氣消失了,哈哈大笑。
“你這小家伙,倒是倔得很!父母不一樣,父母子的因果,早在幾世之前就注定了。至于朋友,則是善緣善因。剛才我說的,是指陌生人之間。”
我還想說,秦姨就說我再要是頂,就把我扔到水里面去,我趕閉了。
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
這個道理,我媽很小的時候就教我了!
……
果然和秦姨說的一樣,回去的路上非常順利。
既沒有浮尸擋船,也沒有水狗子一樣的江中怪肆。
只有江風、明月相伴。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麼神奇的手段,這小木船竟然不再需要撐桿和劃槳,就能自逆水而行!速度還不慢。
十分的神奇。
不過就算這樣,等回到村外的小河時,天邊也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我老遠就看到,我爸媽,還有村長和幾個青壯年,就等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和秦姨船下水的地方。
村長坐在石頭上著旱煙袋,腦袋都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得不行。
我媽最先發現我,立刻跳了起來,朝我揮手。
“幺兒,幺兒你回來了啊!”
我看到眼淚都流出來了,聲音沙啞。
我爸就一手摟著,也朝我們揮手。
下了船,村長趕詢問事順不順利?
其實到了這一步,看我們安全地回來,也基本能知道事肯定是完了。
秦姨不太想搭理村長,只是丟下一句“我累了回去睡覺”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只能讓我來把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和我爸媽、村長他們大概講了一下。
村長聽完之后激得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說我是村子的小英雄!
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只能撓著頭嘿嘿傻笑。
“快點回去,幺兒肯定打瞌睡了,趕回去睡覺。”
我媽催著,讓我爸背我回去。
也許是一整晚都神繃,在我爸寬厚溫暖背上就睡著了。
還好是暑假,第二天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直睡到下午兩點才起床,吃完飯我就往秦姨在村尾的破屋那兒跑。
已經坐那塊大石頭上一邊曬太了。
“秦姨,我給你拿了吃的來。”
“嘻嘻,哈哈,吳娃兒。我不吃飯,我吃虱子就得行咯。”
一邊說著,一邊從長長的頭發里出幾個虱子,丟進里面嘎吱嘎吱的咀嚼著。
我覺,這個時候的秦姨,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樣。
好像是沒有事做的話,又恢復了那種瘋瘋癲癲、嘻嘻哈哈的樣子。不再是那個神、強大、沉穩的高人了。
我不知道該咋辦。
只能把飯菜放在旁邊,卻被直接丟給旁邊的野貓和野狗吃了。
我委屈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過秦姨也嘿嘿笑著說:“吳娃兒,你莫傷心嘛。我不能吃飯菜,只能吃我上的虱子。不是故意不接你的好意。”
一聽這,我就覺得沒那麼委屈了,用力點點頭。
雖然不曉得為啥秦姨平時這麼古怪,但我特別佩服。覺得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們這些普通人不懂。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繼續過……
暑假結束,我就上小學四年級了。
附近幾個村,都是共用鄉里的小學。我們村子有點遠,所以要早早上學,六點半就得出發,等放學回到家都快七點了。
而秦姨一般都是快中午了才起床,五點多就回屋睡覺了。
以至于上學的時候,我基本每天都見不到,心里覺得空落落的。
不過只要是周末或者假期,我肯定就會一直守著破屋,等出來。然后陪著一起坐在石頭上曬太。
平日的秦姨話不多,只是經常嘻嘻哈哈的笑,我也就跟著一起笑。
于是村里人就總看到我倆坐在石頭上跟瘋子似的。
只不過自從水打棒事件后,村里人都對秦姨都非常敬畏。
不管是當面還是私下里,都不敢再喊“瘋婆子”了,而是時刻以“仙姑”稱呼。
路上遇到嘻嘻哈哈的,大家都會停下來問好。哪家人屋頭做了好吃的也會送一份過去,恭敬地放在那破屋前面的石頭上。雖然從來也都不吃。
甚至村長還提出,全村人一起幫修繕房屋。自然是被拒絕了。
等我小學六年級的暑假時,村子里又發生了兩件怪事。
而其中一件怪事,讓我和秦姨的關系發生了變化,從此便徹底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也真正地開始,大量接到了這個世界上那些的詭異……
先說第一件怪事,就是我二爸被黃鼠貓兒上了!
二爸,就是我爸的親弟弟。普通話和北方一般二叔,我們習慣二爸。
那黃鼠貓兒是啥?
其實就是黃鼠狼。
東北那邊一般也黃大仙兒,而川渝一帶的方言,就黃鼠貓兒或者黃鼠鬧。
這東西雖然在東北最出名,還被稱為“五家仙”之一。但其實在全國各地大部分地方,都有分布,也都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靈異傳說。
當然,傳說歸傳說,大部分鄉下人還是不咋怕這畜生的。
要是遇到黃鼠貓兒來院子里,肯定是大棒子或者鋤頭伺候。要麼趕出去,要麼直接當場就打死了。
我二爸家住在村子的西邊兒,距離我家不算遠。平時兩家人來往也還是比較頻繁的,經常竄門,空閑的時候也會直接留宿。
反正農村嘛,地皮不值錢,房子一般都蓋得大。
那天是說好干完活兒,一起去二爸家吃晚飯,聚一聚。
我一個小娃兒,沒得事,所以就先提前了半個小時過去。
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二爸坐在堂屋,我二媽在幫他包扎手上的傷口。
我好奇地問他們:“二爸,你手咋個了嗎?”
我二媽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去后山打豬草,被黃鼠貓兒咬了一口。我說他不中用嘛,平時吹噓自己狼和狗都不怕,結果一個黃鼠貓兒都逮不到。”
哼!
我二爸不高興地嘟囔,說那黃鼠貓兒非常狡猾,覺比狐貍還詐。
他們兩口子也不錯,雖然拌,但我二媽還是非常心疼的。
我纏著問是咋個回事,二爸才有點郁悶地說了一下。
原來下午他沒啥事,就準備去后山打點豬草回來喂豬。
說也奇怪,這天太落山的速度比往常似乎要快。
還沒割多呢,天就快黑了。
村里人都知道,太落山之后是最好不要單獨一個人在村子外面的山上或者林子里的,容易出怪事!
所以二爸他準備再割兩把草就回家了。
但彎腰割草的時候,他忽然就覺到不對勁了!
鼻子里面,聞到了一濃郁的臭氣。差點兒沒給他熏暈過去!
他也是好奇,循著氣味找去看看。
才沒走幾步,腳下突然就踩到了一個東西,綿綿的。給他嚇一跳。
但沒等反應過來,就有一道黃的影猛地跳起來,落到了他胳膊上,張就是一口咬下去。
二爸“哎喲”一聲,用力將它甩掉。
等那東西落到地上,一看,原來是只型差不多和貓一樣大的黃鼠貓兒!還賊兮兮地盯著他。
我二爸當時就又驚又怒,強忍著胳膊上的疼痛。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揮舞著手里割草的鐮刀向它砍去。
那黃鼠貓兒形靈巧,往旁邊一跳,竟然給躲開了。
二爸本來是要朝著它腰腹砍過去的,這一跳雖然它算是躲開了,作還是慢了一步。
半截尾沒躲開!
被鐮刀凌空一劃,噗嗤一聲,掉到了地上。
那黃鼠貓兒看到落在地上的尾,表頓時猙獰兇狠。竟然用兩只前爪把斷尾抱起來,沖我二爸嘶聲大吼,那聲音尖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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