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視時間很短暫，娘倆慌裏慌張的，一句有用的話也沒有說，抱頭痛哭了一會，會麵就結束了。徐燦燦被帶了回去，吳春紅被請了出去。

    直到離開了拘留所的範圍，吳春紅渾渾噩噩的大腦才恢複了一點清明，忍不住啪的給了自己一掌，心裏懊惱極了，怎麽就沒問問事發生的細節呢，要是知道了詳細況，說不定還能找出突破口。

    轉回去，想要再見見徐燦燦，遭到拒絕。

    “隻能探視一次，五天以後來接人就行了。當拘留所是什麽地方，能讓你倆坐這兒侃大山？要不你進去陪？”

    吳春紅挨了一頓說，隻好轉離去，直奔紡織廠。在這裏工作生活了很多年，也算門路。

    紡織廠下午六點下班，趕到的時候，正好是下班時間。一波一波的工人向外走，他們看見吳春紅，都出了複雜的眼神。

    當著老吳的麵，大家都很克製，沒人說閑話。畢竟，這個人雖然可惡，但是這會兒也算得上有一點點可憐。賴以維生的工作讓給了兒，結果讓兒給作沒了，不但工作沒了，人還進去了。弄得他們都不好意思大張旗鼓的吃瓜了。

    老吳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愣是從大家的眼神裏讀出了很多意思：

    「怎麽來了？」

    「不是離婚了嗎？」

    「不會回來找江師傅吧？」

    「離婚的日子不好過？」

    「……」

    除了這些，還從大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同、一些不屑、一些鄙夷，和一些幸災樂禍。

    吳春紅：“……”

    瘋了嗎？怎麽能從一個眼神中看出這麽複雜的含義？

    老吳這個解讀，前半段都是錯的。後半段都對了。

    這就是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問題。單方麵以為人家還不知道徐燦燦被拘留的事，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以，人家看，確實有點同，但搭配上江圖那篇文章，就帶上了鄙夷不屑和幸災樂禍。讓你偏心，讓你沒人，你得什麽好了？

    落到今天這一步，簡直就是活該、現世報！

    一個認識的年輕姑娘大大咧咧的上來搭話了：“吳師傅，您來啦。找燦燦嗎？不在呀。您要找得去拘留所，而且以後也不用再來這兒找了，被開除了呀。“

    轟！

    人群炸開了鍋。

    這位姑娘，是個真勇士！

    你就不怕把吳師傅打擊壞了嗎？

    你就不怕吳師傅惱怒來跟你拚命嗎？

    這還用你說，看吳師傅這個表，明顯已經知道了啊，說不定還以為咱們不知道呢。

    大家一看吳春紅的表，得了，眼睛瞪那麽大，驚訝都快從裏麵跑出來了，還真以為大家不知道！

    怎麽這麽天真呢？這年頭，一個國營廠職工被拘留了，這是多大的事！就算沒有人特意來紡織廠報信，不到半天也能給你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就不用派出所來報信了，廠領導會主去派出所詢問況。

    吳師傅是被之前的男人徐秋，和後來的男人江大誌給慣壞了，多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了。

    “你說什麽？”

    吳春紅兩步走到這姑娘麵前，表兇神惡煞。

    但是這位勇士毫不懼。

    “我-說-，-被-開-除-了-。您-聽-見-了-嗎？”

    這句話，聲音很大，每一個字都是重音！

    眾人：“……”

    他們看了看這位勇士，哦，原來是徐燦燦的死敵啊。那就難怪了。

    說徐燦燦占小便宜，徐燦燦說摳門小氣，一點便宜也不讓占。

    可能有人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這姑娘被徐燦燦的作惡心壞了。本來一開始，倆人關係還可以，雖然徐燦燦不放過任何一個占便宜的機會，平時用點衛生紙、摳點雪花膏也就算了。但是有一回，家親戚從京城給帶來一小盒膏，自己都舍不得用，但是徐燦燦竟然從包裏翻出來，一指頭挖出去小半盒，給氣壞了，就說了幾句，讓徐燦燦以後不用的東西。就因為這，徐燦燦到造謠摳門小氣不說，還說資本主義做派，竟然還用膏！

    從那以後，和徐燦燦勢不兩立！

    吳春紅：“……”

    被這道驚雷劈了個暈頭轉向。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表瞬間消失不見了，人還往後退了一步。

    勇士撇撇：“別想瓷，可不是我推你的。”

    說完，也退了一步。

    眾人：“……”

    他們看見吳春紅臉煞白，都失了，擔心在紡織廠門口出事，就關心了一句：“吳師傅，你沒事吧？”

    吳春紅：“……”

    有事！

    “說的是假的，是不是？跟燦燦有仇，故意嚇我的，是不是？”

    眾人：“……”

    這還真不是。

    但是故意惡心你的。

    “吳師傅，你自己去宣傳欄那兒看吧。有通知。”

    人群如水般退去。門口就剩了吳春紅。

    緩了緩勁兒，就想直接進門，被梁大爺攔住了。

    “來登記一下。”

    吳春紅：“……”

    “梁大爺，是我啊。”

    “知道是你，但是現在，你既不是紡織廠職工，也不是職工家屬，按照規矩，訪客必須得登記。”

    吳春紅：“……”

    憤憤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臉的忍辱負重。

    寫完了扔下筆就想走。

    梁大爺又發話了：“事由還沒寫呢，你來紡織廠幹嘛來了，沒有理由我能讓你進嗎？”

    吳春紅炸了：“梁老頭，你誠心是不是？我還能來幹嗎？我來找領導說燦燦的事。”

    梁大爺麵無表：“不管是誰都得照章辦事。我們傳達室是守衛紡織廠的第一道防線，誰來都得登記。”

    吳春紅：“……”

    我可去你大爺的！

    梁大爺：“而且，徐燦燦的事沒什麽好說的。你剛才不都知道了嗎？被開除了，通知都出來了，今天中午廠裏大喇叭也廣播了。這事板上釘釘了！你倒是可以收拾一下徐燦燦的東西帶走，但是這會也不能讓你去，你明天早上再來，找位同誌陪著你一起，把屬於徐燦燦的個人品帶走。”

    吳春紅：“……”

    “梁大爺，燦燦隻是犯了一點小錯，還年輕，廠裏應該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讓我進去和廠長說說，萬一他願意通融一下呢？”

    梁大爺：“……”

    “你當廠領導班子的決定是鬧著玩的嗎？徐燦燦犯的可不是小錯，犯的是法。你也不想想，要是讓四造謠，那對人家江圖和江宏是多大的影響！這是奔著要人命去的。而且，談什麽改過自新，在派出所都不認錯，誰還指能改？”

    “回去吧。有事明天再來。這會子下班了，人家領導也是人，不得回家吃飯啊。”

    在梁大爺的勸說之下，吳春紅愣是沒進去紡織廠的大門，隻能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時候，鍾勇已經下班回家了。回來一看徐燦燦不在，再看到丈母娘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頓時就是一個咯噔。

    “媽，燦燦呢？”

    吳春紅：“……”

    突然放聲大哭。

    鍾勇：“……”

    您倒是說話啊！

    吳春紅哭了幾嗓子，才咬著牙說道：“這個死丫頭，我們那麽勸，不要去找江宏他們的麻煩，丟錢的事和人家沒關係，非不聽。今天早上去找江圖，說江圖了的錢。被江圖送到派出所去了，這會已經進了拘留所，紡織廠也把開除了。”

    鍾勇：“……”

    他啪啪的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這可真是，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昨天晚上他還勸了好大一會，錢沒了再掙，這事就認倒黴就完了，不管怎麽想這事也不可能江宏和江圖幹的，別去找人家。怎麽就不聽呢！

    吳春紅看他這樣，也哭不下去了，問道：“鍾勇，這事該怎麽辦啊？”

    鍾勇：“……”

    還能怎麽辦？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踏踏實實工作生活就行了，別整幺蛾子。

    “媽，這事沒什麽辦法。等過幾天出來了，先在家裏休息休息，回頭再看看能不能找份臨時工吧。實在不行，可以接計件工。總能活下去。”

    “等過幾年這事過去了，說不定也還有轉正的機會。就是得讓消停點，別再鬧騰了。”

    老實待著，大家很快就把這事忘了，要是繼續鬧，這事就會一直被人提起，始終也忘不掉了。

    吳春紅：“……”

    “等回來，你好好跟說說。”

    鍾勇：“……”

    他覺得頭大，徐燦燦要是能聽他的，那不就沒這事了嗎？

    “行。等回來了，咱們都勸著點。”

    在鍾勇的帶領下，吳春紅也接了現實。結束了六神無主的狀態。

    但是他們都明白，等徐燦燦回來，還有的鬧呢。

    六七十年代的膏。大小和清涼油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