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怔了一下，拱手道，「殿下，草民有自己的生活，與世子結緣純屬偶然，草民喜歡世子，卻也不想打破自己的生活。」

朱棣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道衍打斷。

「殿下，慶壽寺正在修繕，有很多事都要貧僧理，先失陪了。」

「好，我送大師。」

朱棣沒再搭理李青，邁步和道衍一起走了出去。

著兩人的背影，李青腳步頓了頓，和三寶一起走進王府庭院。

小胖墩兒還是那個小胖墩兒，更胖了些，也長高了一點點，依舊那麼討喜。

「你來啦。」朱高熾一把拉住他，「我發現一個好玩兒，快走快走。」

……

李青在王府待了大半天，出門的時候已是傍晚。

他沒有回客棧，而是在街上逛了起來，直到天大黑，轉去了慶壽寺。

工人已經收工回家，慶壽寺再次恢復冷清，只有正廟亮著燭，敲著木魚。

李青沒有再翻窗戶，而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你來了。」

道衍停下手中的功課，抬起頭一臉微笑的看著他，「坐。」

李青深吸一口氣，坐在道衍面前的團上，奇怪道，「你知道我要來？」

「嗯。」

道衍點頭，輕笑道，「今日一見面，貧僧就算到施主晚上必定會來訪。」

「這麼會算？」李青啞然失笑，「既然你這麼會算，那你算算……」

他笑容一收，眸灼灼道，「你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

道衍笑了，一如既往的淡然，「可以！」

「我要殺你，本不用刀。」李青淡淡道。

「貧僧知道，但施主已經沒了殺意。」道衍著他，「上次在皇宮的時候，施主很平靜，但殺意純粹，那應該是貧僧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然，現在的施主，氣勢雖盛，卻沒了殺貧僧的決心。」

李青心神一震，他沒想到自己的底細也被道衍看穿了。

這個和尚，當真不簡單！

「你既已知曉我份，為何不告訴燕王？」

道衍坦言：「貧僧怕嚇到他。」

李青沉默頃，「這裡沒有外人，說些敞亮話吧！」

「好。」道衍點頭答應，「施主先請。」

「燕王與你頻頻往，不是簡單的學習佛法吧？」

「不錯。」

李青神一振，他沒想到道衍竟真的如此坦誠，立即追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更好的治理藩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治理是皇上的事，他一個藩王用得著如此嗎？」李青淡淡道，「燕王這麼做，已是逾矩。」

「非也。」道衍搖頭，「皇上分封諸王，本就有此意，藩王在自己藩地擁有管理權，施主若是不信，回去大可問問皇上。」

李青噎了一下，又道：「除此之外呢？」

「沒了。」

「我不信！」

「可這就是事實。」道衍無奈苦笑，「施主之所以不信，是因為沒聽到自己想聽的，人總是喜歡相信自己潛意識的判斷。」

「比如，貧僧若說是和燕王商議謀反，那施主大概率便信了！」

李青著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有力使不出的無力，油然而生。

他不得不承認，人家段位確實比他高。

「我不是和尚，這些佛理對我沒用。」李青道，「我只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道衍笑著點頭，「施主真乃真人也。」

「……」李青索不裝了，「你到底有沒有勸燕王謀反之舉？」

「有沒有不重要。」道衍道，「重要的是燕王並無謀逆之舉。」

他坦然道，「燕王不是三歲小孩，更不是傻子，他是一個正常人，且還是藩王，只比皇帝低一級的存在。

為了本不可能的更進一步，搭上所有？

正常人誰會這麼干？」

道衍問道：「你說，他拿什麼謀反？

就憑三衛？

這怕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了！」

他自通道，「施主大可向皇上進言，說燕王謀反，皇上若是相信，不用施主用刀，貧僧立即當著佛祖自盡。」

李青暗暗苦笑，他明白道衍說的是實，就算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朱棣謀反，除了換來一陣嘲笑之外，不會有一人相信。

他要是個明朝土著，他也不信朱棣未來會反。

因為，明朝的藩王權力和漢晉時期的藩王差別太大了！

造反功的幾率，比買彩票中頭獎還低。

老朱讓他監視藩王，並不是怕藩王謀反，而是怕他們禍害百姓。

若是他告訴老朱，你家老四未來會反，老朱估計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他自己還會落個離間皇家親的罪名。

「呼~」李青嘆了口氣，盯著道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道衍沉默片刻，沒有給予否認，「莫說貧僧一人勸，便是整個王府的人勸，燕王妃夜夜吹枕邊風，也是萬萬勸不的。

以施主的才能，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李青再次沉默，這場辯論賽，他輸的無完。

道衍說的是實話，朱棣反不反，本不取決於他一個和尚，甚至不取決於朱棣自己，而是取決於朝廷。

李青走了，他沒有再管道衍和朱棣之間的曖昧，而朱棣也的確沒有謀反的意圖、跡象，他甚至都想回金陵了。

但刺探北元報的工作進行了一大半，即將接近尾聲，他也不好走開，只好繼續無聊的枯燥生活。

白天釣魚，晚上聽簫，隔三差五跟朱胖胖玩玩遊戲，和三寶聊天解悶兒。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已是盛夏。

李青去王府的頻率也高了許多，無他，王府有『空調』。

房間里鎮著冰塊，冰塊上鎮著西瓜、酸梅湯等冰飲，那一個舒爽。

小胖墩兒很是慷慨，一拍脯：隨便吃，隨便喝！

頗有地主家傻兒子的豪氣。

……

這天，副千戶劉浩從漠北回來，前來見他。

「塞外苦寒，辛苦你了。」李青給他倒了杯茶，簡單問了幾句。

劉浩頗為用，取出在服里的羊皮，「大人，幸不辱命，這是卑職這幾支隊伍繪製的地圖。」

李青接過仔細看了起來，山川、河流、丘陵……一應俱全，就連他這個對地圖不太了解的人，都有種一目了然的覺。

「做的不錯。」李青看過幾張羊皮地圖，點頭表示讚許，「這幾個月兄弟們苦了，回去后，俸祿足額發放。」

劉浩都黑了幾圈，確實沒苦，聽到李青這話，頓時咧一笑，覺得苦沒白吃。

「見王謙他們了沒？」李青問。

「沒有。」劉浩搖頭，「我們進漠北后就分開了，卑職也不知道王謙的東向，不過，他們應該也快回來了。」

李青想了想，道：「再等等吧，等他們回來。」

「是。」

……

十日後，王謙帶領的那一隊錦衛也趕了回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發現了元人主力！

「消息可靠嗎？」李青驚喜莫名，「對方多人？領軍的是誰？」

面對李青連珠炮似的發問，王謙有些無所適從，吭哧半天才道：「大人，消息絕對可靠，但對方多人，領軍的是誰，卑職就不知道了。」

他解釋道，「卑職們怕驚擾了對方，本沒有接近。」

「好吧。」李青略微有些失，「你估計大概有多人？」

「大概的話……據帳篷、牛羊群來看，怎麼也有個三五萬人，甚至更多。」

王謙取出羊皮，「這是繪製的地形圖，去元軍主力的路都標註出來了。」

李青接過看了一遍，但地理一塌糊塗的他，本不知道元人主力的位置。

沉片刻，他斷然道，「通知下去，明日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