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皓月高懸，不知不覺，已是午夜時分。

李青還沒有睡，他在等，等人來找他，但也不是很確定對方一定會來，畢竟他的份太敏了。

只要腦子正常點兒，就不會想著和代表著皇上的欽差，謀造反。

今夜你會不會來，我等的花兒都謝了……李青無奈天。

突然，他聽到一連串的輕微腳步聲，儘管很輕，李青還是聽的真切。

來了！

李青眸中芒一閃，悄悄把窗戶開大了些。

片刻后，三寶的白凈面容出現在窗口，輕聲道：「王爺瘋病犯了，勞煩李欽差給王爺診治。」

李青有些震驚，他沒想到燕王一家會如此信任三寶，微微點頭，「我這就過去。」

他沒走正門，而是走的窗戶。

一路無話，午夜的王府靜悄悄的，李青跟著三寶來到之前吃火鍋的閣樓。

「王爺就在裡面，李欽差請。」

見三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李青心裡有了譜，手推開門。

李青踏房間，不由一呆，房間里並沒有燕王，只有一個燕王妃。

不過，他並未開口詢問，而是很自然地關上了門，緩步上前。

「請坐。」

李青點頭，坐下，無言。

他不說話，徐妙雲也不說話，兩人靜坐著。

兩刻鐘后，徐妙雲心裡稍稍有了底，因為李青至始至終，沒問過一句朱棣。

這說明，他知道找他並不是為了給朱棣治病，可他還是來了，這已經表達了很多。

都是玩心眼兒的，有些時候，並不需要通。

徐妙雲吁了口氣，率先發問：「你為的什麼？」

這麼大的事，沒有足夠機，不足以令人信服。

「不滿現狀。」

「你說謊。」徐妙雲秀眉蹙，「你現在還有什麼不滿意？」

「誰不想更進一步？」李青反問。

徐妙雲沒再說話，但臉上寫滿了『我不信』。

李青沉片刻，「日久見人心，王妃太過明，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不如拿事實說話。」

徐妙雲也不生氣，「我只想知道你圖什麼？」

「我什麼也不圖。」李青攤了攤手，「你信嗎？」

徐妙雲一呆，忽的響起老和尚也是這般言論，不由愣在那兒。

李青坦然道：「王妃你著相了，以目前局勢而言，王妃覺得朝廷犯得著如此嗎？

實不相瞞，朝廷的下一刀，就是北平！」

徐妙雲無言以對，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最討厭的就是被蒙在鼓裡，搞不清李青目的，心裡不舒服。

不過，也知道，李青說的事實，人家本犯不著這樣。

徐妙雲換了個問法：「若能功，你想要什麼？」

李青無奈，這娘們兒太執著了，只好道：「給我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

「還有呢？」

「沒了。」

又是一陣沉默，許久，徐妙雲不再糾結，為表誠意，率先道：「到時候，增壽肯定會幫忙。」

「徐輝祖呢？」

「他不會。」徐妙雲搖頭。

「你這也不行啊！」李青無語，「搞了半天，你們這邊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啊！」

徐妙雲有些惱，哼道：「那是之前我們沒那個打算，也沒機會。」

頓了頓，傲然道：「拋開燕王不談，我一樣可以做到全方面的堅壁清野！」

你幹嘛拋開他……李青撓了撓頭，「啥是堅壁清野？」

徐妙雲都驚呆了，一臉看傻子似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解釋道：「就是堅守壁壘，清除郊野的糧食、房舍、百姓聚攏在城；

使敵無法就地取糧、徵用苦力，不能久戰；使敵人毫無資、設施可用。」

李青恍然，疑道：「北平布政使已經換了，你能控制嗎？」

「他不若控制，直接殺了就是。」徐妙雲不屑道，「建文因太過謹慎，生怕殿下經營太久，關鍵時刻來個奪兵權，五日前把大軍都調走了，這樣反而對我們有利；

至於建文派來的兩千軍，不足為慮，可以說，眼下是最好的機會！」

頓了頓，憂慮道：「不過……已經沒時間了。」

「這個我可以幫忙。」李青道，「燕王只要發瘋，有我在，那些醫不能如何。」

徐妙雲苦笑：「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麼？」

「太祖皇帝的周年只有半個月了，要是殿下不去祭奠，往嚴重了說，屬於背棄祖宗；

建文直接以大不孝的罪名來討伐，合乎禮法，天下人不會說什麼；

而他，也一定會這麼干！」

這下，李青也皺起了眉，沉道：「若我回去說燕王已經瘋了……」

「沒用的，他肯定會把人帶回去治。」徐妙雲道，「這是一步死棋，殿下若去，肯定回不來，但他不去建文必定派兵。」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倒是有，但……」

「哎？」李青笑道，「方才王妃殺伐果決，不輸男兒，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反而優寡斷了呢？」

徐妙雲慘然道：「殿下不去，還能讓建文放心的辦法只有一個，讓我三個兒子全去，一個都不行。」

李青笑容一僵，旋即默然。

徐妙雲幽幽嘆了口氣，調整了下心，道：「我這邊基本就這樣，說說你的吧。」

「戰時，長興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曹國公李景隆會從中斡旋。」李青道。

「啊？當真？」徐妙雲驚喜的都要失態了，滿臉不可思議，「你竟能說他們，你是怎麼做到的？」

李青一臉高深莫測，傲然道：「我在朝堂風了這麼久，又豈會沒點本事？王妃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頓了頓，「當然，我之所以可以如此，和當今皇上惹得勛貴不快，有很大關係。」

「以先生的才能，我自然相信。」徐妙雲悄然改了稱呼。

過了會兒，激的心緩緩平復，又暗暗權衡了一下，接著起一揖，「還請李先生再幫個忙，他日若殿下就大業……」

「直說吧！」李青打斷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大餅。」

徐妙雲也沒客氣，認真道：「勞請李先生，帶三子回京師祭奠太祖，並護齊周全。」

李青怔了怔，輕嘆道：「王妃你真是……一點僥倖心理都不抱啊！」

「把別人當傻子，才是最大的愚蠢。」徐妙雲苦道，「高熾他們的命，就拜託先生了。」

李青點頭，「我會竭盡全力，護他們周全。」

……

一大早，李青就被吵醒了。

推開房門一看，朱棣正在院里大吵大，頭髮糟糟的，上的蟒袍臟污不堪，活一個神病。

不得不說，古人個個都是戲。

片刻后，醫們陸續來到院子，都看呆了。

一個醫當即回屋拿上針盒，嚷嚷著要給王爺治病，結果剛到近前，就被朱棣一腳踹飛了，滿臉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愣是爬起不來。

朱棣一叉腰，神經質的仰天大笑，「我是燕王，誰敢殺我，啊哈哈哈……」

接著，梗著脖子就往外沖。

太醫們對視一眼，連忙追了出去。

李青略一沉，也跟了上去。

只見朱棣站在府門口，後仰，雙拳不停捶打口，跟大猩猩似的，一邊捶一邊大：

「我是燕王，我是燕王……！」

外面值班的軍都驚呆了，但見朱棣執意要往外沖，還是擋在前面，恭敬行禮：「殿下，莫要讓小人為難。」

「砰砰砰……！」

朱棣毫不留，跟揍小孩兒似的，頃刻間就打倒了十多個，一邊打人，喊著自己是燕王，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軍哪敢還手，加上朱棣下手忒狠了點兒，沒一會兒，他就衝去包圍，撒歡似的往大街上跑。

一邊跑一邊大，其目的，就是要讓京師的百姓知道，燕王真瘋了。

他也真豁得出去，一口氣跑到菜市口，又是掀攤子，又是搶東西，最後抱著一塊生豬，就那麼啃了起來。

一蟒袍已經破爛不堪，冠冕早已丟了，整個人蓬頭垢面，蹲在地上啃著生，喊著自己是燕王。

誰勸都不好使，誰拉他，他揍誰，下手那一個黑。

不多時，三寶趕著四騎大馬車過來，一向帶著自然笑，充滿正能量的他，今天很是抑鬱：「欽差大人，世子、二王子、三王子要跟你回京師，去祭奠太祖！」

李青吁了口氣，問：「他們人呢？」

「就在馬車裡。」

李青點點頭，轉給醫簡單代兩句，便掀開轎簾上了馬車。

三兄弟湊在一起，掀開馬車轎簾一角看著外面的況，聽到靜轉過頭來，個個雙眼通紅，滿臉淚痕。

李青暗嘆一聲，坐到靠窗，掀開轎簾瞅了一眼朱棣。

朱棣上掛著豬條，咧大笑著，但虎目紅，眼神充滿祈求。

突然，他如狂怒的野一般，把賣的攤子掀飛，大嚎大著於人群中……

李青放下轎簾，淡淡道，「三寶，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