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這玩捉迷藏能永遠不被人找到的訣竅，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吧。而自己也是在那時候，無意間，去的地方都有何特點。

是以后來，無論走到哪兒，他總能第一時間尋過去。

后來，他實在看不過去，出手幫過幾回，可又因為下手太重，弄巧拙，反還把嚇到，更加不敢靠近自己，當真頭疼。

但至，沒人敢再欺負了，倒是件好事，被討厭，也就被討厭吧。

旁人都說小姑娘子涼薄，親生父親出遠門，不知歸期幾何，大家都在哭，唯獨能冷眼瞧著，不掉一滴眼淚。

只有他知道，小姑娘私底下對著星星，啞著嗓子喊了多聲“爹爹”。

車外日影漸高，金芒映在顧慈臉上，纖長的睫如扇子般輕輕，杏眼水瀲滟，像是剛下過一場春雨，倏爾又墜落一顆晶瑩。

戚北落嘆了口氣，捧起的臉，輕輕吻去那顆淚，將心中的酸都埋自己心頭。

“莫哭了，父皇已經下旨，準許岳父來年回京，與家人團聚，從今以后也不必再去北境吃苦罪。”

顧慈心弦一，倏地抬頭，“當真？”抿忖了忖，慌忙抓住他的手，急切道：“難道是陛下要收回兵權，革去爹爹的職？”

戚北落簡直要被逗笑，無奈地將人進自己懷里。

“你這小腦袋瓜里頭天都在想些什麼？怎的還能想到這事上去？岳父功勛卓著，無半點錯，父皇無緣無故為何要革他的職？你放心，就只是念他多年辛苦，讓他回來天倫之樂。”

顧慈小小地松了口氣，著绦訕訕道：“我......我著也是......關心則嘛......”

只是忽然想起前世，爹爹被沒收兵權時，也是先被召回帝京，再慢慢被架空，所以才會這般擔憂。

戚北落輕嗤一聲，幫干眼淚，又板起臉，佯怒道：“還有，你方才是不是喊錯什麼了？”

“喊錯......什麼了？”

顧慈詫異地看著他，忽而心念電轉。

適才一時著急，像是將“父皇”錯喊做“陛下”了......

“我、我當真不是故意的，不會有下回了，我發誓。”說著，便舉起右手，煞有介事地朝天比出三指頭。

戚北落“嘁”了聲，了下額角，“你啊你！”

白一眼，又從懷里出四封信，遞給，“這都是岳父寫來的，老太太、岳母、你姐姐和弟弟，每人各一封，等待會兒到家，你就轉給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顧慈看著那疊信，心頭微微發疼，鈍鈍地疼，可等這陣疼過去了，又溢出滿滿的甜。

兩輩子加在一塊，已經有多久沒見過爹爹，連自己也記不清楚。甚至，連爹爹長得什麼模樣，都快忘了。

眼下夢想終于要實現，反倒怯。

這輩子，他們一家人竟真的能團聚了......

眼淚再次決堤，一手捂著眼，一手拼命捶他膛，似怨非怨道：“都怪你都怪你，你明明都答應過，不會讓我哭了，怎的......怎的又、又把我弄哭了......”

戚北落淡笑著，任捶打發泄，不氣也不惱，待稍稍安靜下來，“嗯，都是我不對。”展開雙臂，聲道：“過來，到我懷里哭，乖。”

顧慈愕然抬眸，撞見他眉眼溫如三月春風，徐徐融化心中苦。

很清楚，北境守衛事關重大，陛下是不會輕易讓爹爹回來的，定是他上前苦苦求來的恩典。

這世間，能一眼看藏匿在心深的小心思，且肯不惜一切代價去幫實現的人，兩輩子以來，也就只有他一個。

是何其幸運，能重來一世，同他做夫妻；又是何等幸福，能讓他捧在手心里疼。

再忍不住，埋他懷中，不管不顧，將兩輩子的委屈都哭出來，像個迷失路途的孩子。

而他亦像個尋到孩子的父親，耐心地哄拍的背，一遍遍去眼角滲出的淚珠，在耳邊玩笑又寵溺地道：

“傻瓜。”

待回到定國公府，顧老太太和裴氏早就領著顧飛卿，在門口等候。顧蘅和奚鶴卿也是今日回門，與他們同時到。

見顧慈嗒嗒，滿臉淚痕，一家人大吃一驚，狐疑地瞧眼戚北落，忙將人拉回來仔細盤問。顧慈拿出書信解釋完，便又是一陣淚如雨下。

顧老太太見過大風大浪，哽咽了兩聲，便沉住了氣。

顧飛卿自詡是家中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背過吸了吸鼻子，將淚珠憋回去。

“哎呀，這死老頭，回來就回來，還學人家寫信，能寫明白麼？”裴氏著帕子不停摁眼角，里抱怨得厲害，在信封上的手，也得厲害。

顧蘅則直接哭了個淚人，無論奚鶴卿怎麼哄，都沒用。

最后實在沒法，他將人拉到角落，給學了幾聲豬，又親一口，讓氣得來打自己，沒空再哭，這才勉強哄好。

午膳時，戚北落儼然了大功臣，一家人又是給他夾菜，又是同他道謝，他都只謙虛推辭，說是皇恩浩，他充其量只是個傳話的，不敢居功。

說完，便往顧慈碗里夾了片菜葉，叮囑道：“多吃菜，不準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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