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17.黃花梨木鬧鐘（6.5K）

倉儲所辦公室在倉儲地前方區域，到都是標語口號：

『堅決走政治建隊的道路』

『熱服務榮，待人冷淡可恥』

『堅決跟隨黨中央走改革長征路，不苦、不掉隊』

『同志們要充分認識自己所負重任，祖國建設需要我們，人民工作需要我們』……

還有的標語很勁——『縱火搶劫倉庫可以當場擊斃！！！』

辦公室外人員忙碌，王憶找了個穿中山裝的男子客氣的遞了一煙：「領導您好，我是FH縣徐經理介紹來的，要找一下盧所長。」

男子接過煙說道：「找盧所長走關係？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盧所長是軍隊上退伍回來的老同志，思想和素質非常過，找他走關係容易被罵。」

王憶愣了愣。

來都來了，只能著頭皮上了。

不過自己上還有一包沒開封的中華煙，這或許可以用來開路——投其所好，這年代的老兵都煙。

盧所長全名盧大義，是個絡腮鬍大漢。

他工作風格跟他外表一樣獷，能看出其行事之雷厲風行。

王憶去的時候他正在開手下工人開會，拳頭揮舞的跟砸錘一樣，口沫橫飛好像裡含著個噴水槍。

幾分鐘後會議就結束了，一名工作人員把王憶介紹進去，與此同時還有個穿著黑皮鞋的男子也在等著租倉庫，這人搶在他們前面進了門。

盧大義顯然認識這穿黑皮鞋的人，直接搖頭：「你又來幹什麼？跟你說了你們那個單位的資質不夠，我頂多能給你們租一個丙級庫，甲級庫你們想都別想。」

黑皮鞋帶著諂的笑將一個網兜放在桌子上：「首長您幫幫忙，我們單位搞的是生鮮生意，通風和通方面要求較高，丙級庫真不行。」

「您幫幫忙、費費心，您看我這裡有點小禮……」

「小禮送給我？」盧大義斜睨他。

黑皮鞋笑道：「對對對……」

「對你嗎的臭批！」盧大義一把抓起網兜摔在地上，「你他娘以為我是什麼人？舊社會的貪污吏？你認為我是個能利用集的利益給自己謀取好的熊人？」

王憶趕把掏出來的香煙塞回兜里。

黑皮鞋滿臉委屈：「首長您別生氣，我也不是要為自己謀取好，同樣是為了單位……」

「一邊去吧。」盧大義扭頭看向王憶。

目不善。

王憶邊的工作人員給他介紹了一下，結果盧大義頓時改了表並很主的跟他握手：「你就是老徐說的天涯島那個大學生教員？」

王憶上雙手：「領導您好，很榮幸認識您，是的我……」

「榮幸啥榮幸，老徐說你是個敞亮人、痛快人，你跟我在這裡弔書袋幹什麼？」盧大義哈哈大笑著打斷他的話，「咱都是自己同志，說說你的需要，我給你安排上倉庫。」

帶王憶來的中山裝好奇的說道：「所長，這小同志是什麼來頭？你不是最討厭有人找你走關係嗎？」

盧大義說道：「你懂個鎚子，我討厭的是那些為了自己謀利益的人來找我走關係，這個小同志可不一樣。」

「他是個大學生，卻甘願放棄在首都的待遇回外島的落後農村搞教育，你別看他麵皮白凈，可卻是條好漢子，一個人把學校辦起來了！」

「他不自己辦起學校，還千方百計拉扯著他們生產隊求進步、去發展，老徐對他是讚不絕口啊！」

王憶趕說：「領導您謬讚了，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不用太謙虛，偉人說過，過度的謙虛也是傲慢，那啥，你需要倉庫是吧？我給你一間甲級的倉，你過來挑一挑位置。」盧大義說道。

倉儲所管理的倉庫據寬敞、通便利況、新舊程度來分為了甲乙丙三級，甲級的級別最高，一切條件都最好。

通最便利，人也最多。

而王憶需要的是偏僻角落，盡量沒人去注意他。

於是他正說道：「盧所長我不能要甲級倉，第一我們生產隊的倉庫使用率比較低，第二我們生產隊也沒有使用甲級倉的資質，出於各方面考慮——特別是為國家節省資源的角度來考慮，我們使用丙級倉就可以。」

他太了解盧大義這種老同志的辦事風格了，也太清楚他們G點在哪裡了。

正所謂撓狗撓脖子、擼貓擼肚子，跟人打道必須得投其所好。

果然。

盧大義聽完他的話手指向他對旁邊的中山裝說：「老徐說他覺悟高，一點沒錯，我還是第一次上甲級倉送到眼前不要而要丙級倉的呢！」

他又問王憶：「你了解丙級倉嗎？那是58年建的第一批倉，已經老化，甚至屋頂還會水，位置也不便利，位於我們倉儲地的最裡面，地上老鼠多、蟲子多、氣大，它可不好使。」

王憶說道：「對我們生產隊來說已經很夠用了！」

旁邊的黑皮鞋眼睛亮了，他拉了王憶一把小聲說：「大學生你幫幫忙，你不用甲級庫我們要用，你行行好，我們單位現在需要甲級庫，咱倆換一下倉庫好嗎？」

王憶不想去跟盧大義得寸進尺。

他為難的看向盧大義，本意是讓盧大義把這人給轟走。

但盧大義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搖搖頭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心慈手，不過這也是你們可之嘛。行了，孫科長你今天走運了，我把甲-089租給你們單位，你別去為難人家青年。」

孫科長興高采烈、點頭哈腰：「謝謝您，首長謝謝您。」

盧大義指了指王憶說：「你該謝的是他，是人家自願放棄一個到手的甲級庫……」

「也謝謝您，謝謝大學生同志，您真是覺悟高、作風優良。」孫科長趕改口。

盧大義辦公室牆壁上掛著一張大圖紙，這是整個倉儲地的平面圖，每間倉庫上都有租賃方的信息，寫在紙條上，將紙條在平面圖的倉庫位置上。

如果有一方的信息要變更，就得把紙條刮下來換上新紙條。

為了避免刮破圖紙，作過程中自然需要小心翼翼，這樣很浪費時間和力。

王憶看到后很納悶，說道：「盧所長，您單位為什麼用這種圖紙來標記倉庫租賃信息？您可以將平面圖用油漆描摹到一張大鐵板上，準備上一些磁鐵，磁鐵上紙條，這樣把磁石到鐵板上即可。」

「你看一旦用鐵板和磁鐵來作就簡單了，哪個倉庫的信息要變更，摘下磁鐵換新紙張就行。」

「還有你們哪些人員負責管理哪些倉庫也可以用類似的方法，這樣就不用塗抹整改，誰要管哪個區域就把著他名字的磁鐵放到你們的工作板上。」

盧大義一聽眨眨眼，說：「好主意呀。」

他設想著揮了揮手：「如果用鐵板和磁石，那有時候一些倉庫之間互相變更承租方，這樣只要把幾塊磁石互相調換就行了。」

旁邊的工作員為之雀躍：「對對對，就該這樣弄，這樣咱的工作量小多了。」

盧大義欣賞的拍拍王憶的肩膀說道：「老徐說你這個人頭腦靈活，一點沒錯，有文化的人跟我這樣的大老就是不一樣。」

王憶立馬說不敢不敢。

他這次不是謙虛，以前他們單位的任務牌就是這樣的東西。

最終他租賃到了丙-110號庫房。

丙級庫房的租賃費和管理費都便宜，合計起來一個月只要二十五元，甲級的貴多了，甲級還有分級，最貴的一個月租賃費二百多——這種是冷庫。

王憶拿著鑰匙出門。

他找到丙-110后抬頭看向鐵門上的藍底白號牌，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這個位置不錯，相當偏僻，平時沒人注意這位置的況。

他去倉管所傳達室花錢打了個電話，打給了郵電所，今天張有信值班，他是專門等王憶電話——

之前雙方說好了，周末王憶從滬都購買糧食，要用他們單位的機船來拉糧食。

另外他讓張有信從縣碼頭找一個趙老鞭的人，直接把他驢車拖過來，用驢車從倉庫往船上運糧食。

掛掉電話他準備回去，突然閃出一個人來攔住他：「大學生同志，哈哈，你剛才走的真快，我辦理完手續一出門就找不到你了！」

這人正是剛才跟他換了倉庫的孫科長。

王憶問道：「有什麼事嗎？」

孫科長很熱的出手：「我孫勤工，是江南海洋食品公司外事科的科長，今天太謝你了，你幫我們公司大忙了，沒有你我們只能用丙級庫了。」

王憶跟他握手，忍不住問道：「孫科長你好，你給你們公司租賃倉庫，為什麼租不到甲級倉？」

孫勤工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公司、我們單位，嘿嘿，不是國家的企業，嘿嘿，是我們幾個朋友立了一家單位。」

「民營企業？」王憶問道。

其實現在還沒有民營企業的說法，孫勤工不懂這個詞的意思就進一步解釋道：「我們是個戶。」

王憶說道：「我明白，但國家現在鼓勵經濟發展，個戶也應該到尊重呀，哦，明白了，個戶的資質確實比不上國家單位。」

孫勤工說道：「不是這個，還因為我們單位一共有十個人，這盧所長還是老一套思想，說七下八上是經濟的鐵界線，我們超過八個人了是想搞資本主義，所以他不待見我。」

這下子王憶懂了。

七下八上，這是在九十年代以後就聽不到的一個詞。

它是從馬克思《資本論》里論述來的一個說法，「僱工到了八個就不是普通的個經濟，而是資本主義，是剝削。」

王憶問道：「你們十個人的話確實不能說是個戶了，應該說是私營企業，但現在私人可以辦企業了嗎？這需要營業執照呀。」

「有，營業執照我們有，我們是合法的單位。而且現在當然可以個人辦企業了，去年底徽州蕪湖有個年廣九的就辦了企業，而且他還在郊區租地自己建了廠房，建了個廠子傻子瓜子廠。」孫勤工解釋道。

他又繼續抱怨起來：「傻子瓜子廠雇傭的比我們更多，可是人家徽州就不說他是搞資本主義。再說去年5月的《人民日報》上有一篇文章《一場關於承包魚塘的爭論》，那上面說了僱工不算剝削的！」

「咱們翁洲太落後了，不經濟落後，當的思想和眼界都落後……」

他看見有工作人員來了，趕閉上將手裡的網兜塞給王憶：「大學生同志，我這次過來沒帶什麼好東西，這裡有點小小禮品送給你，謝你剛才的幫助，不敬意、不敬意哈。」

王憶沒來得及拒絕，他抬就跑。

這年頭私營企業主們面對公家人有天然的恐懼心。

王憶帶著網兜回到倉庫，他關上門的往外看，發現外面車來車往的沒人注意自己這倉庫，便放心的打開了時空門。

然後開始往外搬運糧食。

他有底盤拖車來拖送糧食，不過這還是辛苦的，將一袋袋糧食搬上去搬下來也是力氣活。

不過把這當作鍛煉的話就沒事了。

王憶乾的熱火朝天，干一會出去看一看，很擔心突然有人推開門進來。

到了午飯點張有信開著船趕來了。

船上趴著一頭驢，趙老鞭蹲在船頭煙袋鍋。

王憶跟他們接頭準備幹活。

張有信問：「你們生產隊的人呢？怎麼沒看見他們？」

王憶隨口說道：「他們沒來，這不是用你的船嗎？看見他們幹嘛？」

張有信乾笑道：「你準備，自己，搬卸糧食啊？」

他看了眼趙老鞭。

這老爺子趕車還行，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搬糧食這種重活肯定是指不上的。

於是他趕給王憶打預防針：「咳咳，我恐怕沒法在這裡幫你，這次來翁洲我還得去我家親戚一趟，真的，我不是懶啊，你看我連禮品都準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