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一早上升旗。

五個班級的隊伍帶出來，王憶對王狀元說：「隊伍打散了，男分兩隊，按照高矮個來列隊，矮個子往前，助教們出來。」

王狀元撓撓頭問道：「王老師，這是要幹啥？」

王憶說道：「執行命令！」

王狀元又撓撓頭，頭皮跟雪花一樣的飛。

他吆喝著讓學生們分隊列，可學生們沒有這麼列過隊，一時之間很混。

過來吃早飯的孫征南看見了搖搖頭，他過去幫忙，幾個指令下去將年們全給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憶讓助教們去把秋渭水帶來的小白鞋和回力鞋箱子搬出來，將一雙雙鞋子按照大小給分好。

秋渭水記下了每個班裡的男數目，然後就按照年齡來買的鞋子。

是按照大一個號碼來買的，這年代都是這麼給孩子買服買鞋，畢竟孩子長得快，鞋子買的大一點能多穿兩年。

嶄新的鞋子齊刷刷擺出來，學生們的眼神也齊刷刷的盯了上去。

王狀元怪一聲，然後大聲喊：「王老師，咱們不發裳還要發鞋子嗎？」

王憶說道：「對，一人一雙鞋……」

話剛到這裡，學生隊列頓時嘩然，嚷嚷聲、歡呼聲、鼓掌聲此起彼伏，那是一個不絕於耳。

漁家孩子過的苦，一年到頭穿不上兩雙新鞋子，因為山路磨鞋底，大人也不太樂意給孩子買新鞋，浪費。

只要天一暖和，好些孩子赤著腳上學，現在氣溫還低學生們好歹穿著鞋，可沒一個是板板整整的，多多都有補丁，有的索開。

這樣看到新鞋子出現在眼前，他們哪能不激？哪能不歡欣鼓舞？

王憶理解他們的心，便沒有出聲去制他們的緒，等到他們發泄差不多了他喊道：「來來來，都安靜下來，我給同學們介紹一下這些鞋子的來歷。」

「大家不用謝我，因為這些鞋子不是我給大家買的，都還記得勞局慶典上給你們買糖買零吃的小水阿姨吧？上個禮拜還郵寄了點心和罐頭給你們做禮……」

「記得！」學生們異口同聲的喊，然後還有人喊：「我娘說那是王老師找的媳婦兒！」

王憶暗道你娘眼還賊。

他手腕說道：「嗯，這次的鞋子也是小水阿姨送給你們的，還給你們又帶了餅乾，今天早上繼續吃牛餅乾！」

學生們歡呼聲又響了起來。

王憶笑了笑沒管，他讓助教們先按照自己腳的尺寸去選鞋，結果他們幾乎都是直奔最大號而去。

就是想盡量的多穿兩年！

但這樣不行，最大號這些鞋子是給王狀元、王凱、王新米這樣的大個頭學生準備的，他讓助教們選比自己腳尺寸大一號的鞋子，學生們也是這麼選。

生選小白鞋、男生選回力鞋。

這是天涯島上第一次出現全新的小白鞋和回力鞋，之前王憶看王狀元穿過回力鞋——已經沒有鞋帶了，鞋底也磨平了，那是親戚家孩子穿不下了送給他的。

即使這樣島上其他男生也羨慕。

這年頭的城裡學生穿一雙新的小白鞋和回力鞋進學校都會引來大片羨慕的眼！

何況秋渭水買的小白鞋和回力鞋都是其產品中的優等品。

每一雙小白鞋帶一小包漂白劑，因為小白鞋沾染腳上汗漬后很容易變黃，這種黃是難以洗刷出來的，得用漂白劑漂染才行，所以鞋廠出產的小白鞋中高檔的自帶漂白劑。

這種鞋子價格貴，絕大多數人買的是尋常小白鞋，鞋子一旦染黃們就用白筆去使勁塗抹以遮掩黃漬。

回力鞋的優等品是白回力，另外還有一種藍回力，在樣式上和做工上比白回力稍微差點，穿起來也不如白回力這麼扎眼。

學生們分到鞋子趕上腳試一試過過癮，你看看我的、我瞅瞅你的，連去排隊領早飯的事都忘記了。

統一的裳、統一的鞋，王憶看向學生們這才覺像樣子了。

不過鞋子很快不統一了，不管男生生過了癮后都把這鞋子給下來收進書包里。

捨不得穿！

王憶倒是不迫他們非得立馬換裝新鞋子，不過還是笑瞇瞇的提醒他們：

「同學們，你們不趕趁著合腳穿新鞋子，難道等自己個頭長了穿不下去了送給弟弟妹妹、表弟表妹？」

一句話點醒好些人，但他們還是沒換鞋，王新釗說了一句話：「回家好好洗洗腳再換新鞋！」

這樣也對，王憶叮囑道：「換了新鞋以後要勤洗腳，還有你們現在穿的是新裳也要勤洗澡，要注意衛生啊！」

學生們答應的異口同聲。

王憶揮揮手開始升旗，有了新鞋子的鼓舞，學生們唱國歌的聲音分外洪亮，歌聲一路飄到了海上！

助教們領著各班級學生去打飯，王憶招待孫征南和徐橫吃早飯，煮的泡麵加蛋，兩人稀里呼嚕吃的很起勁。

王憶問：「班副、大炮，我這早飯還行吧？」

孫征南抹抹說：「真是太好吃了，這個速食麵可比我們戰友家屬送來的好吃多了。」

徐橫將最後一口湯喝掉，說道：「直說吧，王老師，又有什麼安排？」

聽他一開口，王憶笑了：「大炮是聰明人啊，聞弦歌而知雅意，其實也沒什麼安排，是我剛才看班副給學生們列隊列的很好，我尋思你們白天沒事幹，要不然幫我帶學生吧？」

「帶他們幹什麼？越野？格鬥？訓練？」徐橫問。

王憶說道：「帶他們上課！你們兩個支援一下我們的教育吧？暫時在我們學校當老師，育老師，怎麼樣？」

孫征南遲疑的說：「我不會教課呀，讓大炮當老師還行，他是高中文化，我只有小學文化……」

「對啊。」王憶一拍額頭，「大炮你是高中文化，那你別當育老師，班副一個育老師夠了，你在語文、算、常識、思想品德、勞這幾門課里選一門吧，選兩門也行。」

「三門也行，你隨意！」

徐橫當場：「我草，你的飯不好吃！」

孫征南說道：「我來幫你帶勞吧，帶育不行，我不知道怎麼給學生上育課。」

王憶說道：「班副就帶育和勞兩門課，育課很簡單，我會給你出教學大綱的，其實就是帶孩子們運，培養一下運興趣。」

孫征南點點頭。

徐橫嘀咕道：「班副你老病犯了，王老師不是咱的首長，你不用把他的話當命令！」

孫征南平靜的說道：「咱們現在待在島上休養確實沒什麼事，那就聽從王老師的安排便是。」

徐橫說道：「那我自己坐船出去打聽班長的家屬，我不在這裡閑待著。」

王憶說道：「你們班長的信息已經給我們支書了，我們支書正在發社員們通過親戚關係調查他家屬的下落，你自己去查能查到什麼？能查的比我們那麼多親戚還要有效？」

「再說了，你們想想，你們查班長家屬的事已經持續一些日子了，為什麼查不到？很顯然嘛，他們故意躲著外人呢，故意藏著呢，你倆在我們FH縣人生地不的，這能查到什麼？」

徐橫沮喪的嘆了口氣。

他了兜掏出煙盒，裡面空空。

王憶直接扔出一包大前門：「這個。」

這是滬都捲煙廠生產的大前門，標誌是個紅城門樓子，矮墩墩的一個煙盒，標誌左邊是『吸煙有害健康』，右邊則是『二十支裝』。

徐橫接過去一看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前門啊，好煙，這煙夠勁。」

吃人短，拿人手短。

他現在是在王憶上又吃又拿，就認命了：「我選常識課吧，語文算我不行……」

「那就再加一個思想品德，給學生們加強一下國主義教育！」王憶幫他做出面的選擇。

徐橫咂咂。

躺平任草！

這樣子王憶的教學工作一下子輕鬆許多，他多了兩個幫手，雖然都是野路子出家，不過孫征南和徐橫做民辦教師沒問題。

一個是教育、管勞，這個不存在教壞學生問題。

另一個好歹是高中生，現在外島多數民辦教師都是初中生，不管從學歷還是學識方面徐橫教常識課和思想品德課都夠用。

主要是這兩門課很水，王憶打聽過了，水花小學的教師都是照本宣讀……

這樣當上午十點多鐘兩位放映員來到學校時候，他就可以直接離開課堂了，兩位新任教師和助教們聯手指導一群小學生力不大。

上禮拜四晚上天漆黑，王憶沒看清兩個放映員的面貌，今天他們來了島上他才看清，一個年紀大點約莫是四十來歲，一個年輕也就二十多歲。

兩人手裡各提了個網兜，看見王憶尷尬的打招呼：「王老師，您好，咱們又見面了。」

王憶也尷尬。

他當時就是了氣一時氣不過嚇唬兩人，怎麼兩人還真害怕了來找他道歉？

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他這人牙口不好，吃不吃。

人家放映員既然帶禮上門了他就熱款待，很主出雙手去握手。

年長的放映員跟他先握手，兩人四手相握、雙眼相對，表現的都是熱忱而客氣：

「王憶同志您好，我曹大旺，原來您是天涯小學的教師，真是巧了，年輕時候我也是縣二小的教師！」

王憶使勁抖手腕，笑道：「是嗎？哎呀，太巧了，那我您曹老師吧？您怎麼離開教師隊伍了呢？」

曹大旺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是這樣。68年吧，68年夏天我參加縣裡的暑期教師學習班，然後縣委宣傳部和縣文衛辦公室的領導便找我談話，說縣裡要立流電影隊——那時候還不電影站，流電影隊。」

「領導說組織上要挑選年紀輕、學歷高、出好、有培養前途的人擔任電影放映員，經過研究決定錄用了我。」

「既然這是組織決定，我二話不說就服從了這個決定，但我當時不會放電影呀，於是去甬城考試，錄取后又去錢塘學習半年，這樣正式開始了電影放映隊的工作！」

王憶恍然：「原來是這樣。」

曹大旺嘆道：「那時候要做電影放映員很難，因為咱們FH縣還沒有放映隊呀，我們沒有師傅，只能去外地學習。」

「現在好了，你是我師傅，我跟著你學習就行。」年輕人笑道。

他趁機上句話，然後跟王憶握手：「王老師，我余軍，那天我緒不對、服務態度不好，我今天要向你道歉！」

王憶使勁握手說：「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當時怪我，沒有通知你們就去查看你們的機，實在是太抱歉了。」

「不不不，怪我應該怪我。」余軍一臉疚的樣子，「是我沒有端正自己的服務思想……」

「算了咱不說這個了。」曹大旺居中說和，「老話說的好，不打不相識，咱們要是沒吵起來也不了朋友。」

余軍笑道：「對，我師傅說的對！」

王向紅說：「曹同志，快帶上你徒弟進來坐，哎呀你也是有幾年沒來了，昨天你突然來了我都一時沒認出你來。」

電影放映隊肯定是上過天涯島的，不過哪年上的就不好說了。

雙方本沒有利益衝突也沒有本質矛盾，這樣一方有心來示好、一方見好就收，所以相見后表現的都非常熱，本不是起過衝突的樣子，而是老朋友、老同學、老戰友相見。

王向紅又幫忙搭話，所以進大隊委后聊的很開心。

聊著聊著話題又聊回來，余軍終究是年輕人，不住子。

他有些抱怨的說道：「王老師，那天的事其實不怪咱們，首先事是因為我發火在前而引發，可我的火氣是多寶島那三個生產隊給造的。」

「你知道，咱外島生產隊條件較差，沒有旅館沒有食堂，我們吃住都要靠群眾安排。」

「我們電影站是為人民服務，吃住跟隨群眾，群眾吃紅薯飯那我們也吃、群眾喝野菜湯那我們也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