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紅霞正在緩緩散去,夕正在緩緩沒平闊的海面,月亮出現在天邊,天邊還亮堂著,顯得月格外溫。
漁家號子從海上傳來,漁歌唱晚。
海水簇擁著最後的紅霞不疾不徐的漾著,王憶往海上眺,看見生產隊外出的漁船一艘艘回到碼頭。
強壯的漁家漢子們上染了一層橙紅,他們說說笑笑的將一箱箱漁獲搬下來。
有狗子搖擺尾追隨主人轉悠,也有孩子去碼頭上接父親、有妻子去迎丈夫,一派闔家歡樂。
除卻颶風怒浪來襲的日子,外島的風總是平淡又溫暖。
霞滿島,悠然氣息滿。
接到王憶通知的王東喜掐斷喇叭里的廣播聲開始講話:「咳咳,咳咳,全社員請注意,全社員請注意,我是文書,是這樣的,在這裡廣播一個事,一個大好事。」
「很多社員應該得到消息了,王老師今天要請咱生產隊吃頓好飯,嗯,王老師又要請社員們吃頓好飯了。」
「現在是這樣的,家家戶戶派個人來門市部領糧食,每家五斤大米、五斤大米,都是米、好大米,不用爭不用搶,排隊來領大米。」
「然後組長們來一趟,三組組長沒回來,那就讓紅梅主任代替,然後大傢伙過來準備給各組進行登記。」
「噢,晚上不用做菜了,回去燉上大米飯再每個人端著碗過來領菜,今天吃好菜,紅燒塊,嗯,香噴噴的紅燒塊……」
天涯島就這麼大的規模,白天時候社員們又在一起上工,那肯定是有什麼消息立馬全島擴散。
早在上午時候大傢伙就知道晚上王憶分大米、請吃紅燒鳥的事了,不過沒有大隊委的方通知他們只能在私底下傳,有些人還提心弔膽怕是假消息。
如今通知送到,社員們的心終於放回肚子里,家家戶戶都有人跑來山頂門市部門口排隊。
山頂頓時熱鬧無比。
裝大米的麻袋拆開,地秤擺上,調好五斤重量然後往上倒大米。
白花花的米粒刷啦啦的落下,那聲音格外悅耳。
排隊的婦們爭先恐後往屋子裡看,臉上是欣喜也是期待:
「全是米,真好,真乾淨呀。」
「今年過年分的米沒捨得吃,都拿去走親戚了,家裡娃還哭鼻子呢,這下好了,王老師給分米!」
「今晚回去都煮上,痛痛快快吃一頓!」
「那可不敢,支書要批評大吃大喝了,拿一斤米煮大米粥,全家都能吃兩碗……」
王憶親自登記,王東喜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全隊家庭表,三個組長和劉紅梅在旁邊給他報人名,來一戶家庭領了米就在表上做個標記。
有條不紊的,大米全分掉了。
然而外面還是有長隊。
這次是社員們放下大米來領紅燒鳥,也有的沒回去放下大米直接來排隊了:回去的那是今晚要蒸米飯、煮大米粥的,留在這裡的是不打算今晚吃大米了。
太終於消失,島上的燈亮了起來。
大灶分鳥用不著王憶,王憶就過去說了一聲要把鳥使勁燉,勺說:「校長你放心,這個我有數,肯定是用了大火的,否則鳥太結實了,沒法燉的稀爛。」
王憶讓把鳥使勁燉不是出於這個考慮,而是這些鳥上指不定有什麼細菌病毒寄生蟲,吃起來有危險,必須得用大火力長時間燉才會安全一些。
此時夜空中月亮高懸,抬頭放眼遙,但見繁星閃耀、星河燦爛。
王憶卻覺這不如漁家燈火來的可。
隨著天氣越來越暖和,天涯島上亮了燈后,被橙黃的燈照耀著,海島的夜變得分外溫暖。
碼頭四盞燈都亮起,燈火通明,涼爽的海風從海上吹來,吊在電線上的電燈微微搖晃,帶芒搖曳。
月如紗般落下,遠海面照常灑滿銀輝,而近海水卻倒映著燈變橙黃。
一盞盞漁家燈火落在海里,讓海里也出現了一朵朵朦朧的燈花。
時不時的有魚從燈花中跳躍出來,它們在尋找燈。
要是以往這時候早有人帶著小網去守著海邊燈捕魚了,今晚沒人有這個閑心思,大傢伙都在期待的領紅燒鳥。
昨天帶回來的鳥夠多,加上王憶又扔上三十多隻,這樣哪怕只是燉而沒有蔬菜也足夠全隊社員分一頓的了。
三口大鐵鍋里的是滿滿當當,鍋蓋一開,紅燒醬特有的香甜滋味兒隨著熱氣從門窗往外竄。
「真香啊。」此起彼伏的就這麼一句嘆。
鍋子里都是煮的塊。
經過糖與醬油渲染的鳥塊帶著油乎乎的紅,對於常年吃不上、肚子里沒二兩油水的漁家人來說這真是無與倫比的!
勺做菜有一手,開鍋蓋后他抓了大把的蔥花往裡撒,給紅油上掛了綠,用蔥花來做點綴,濃香中有清香。
這一刻隊里人紛紛高看他兩眼,連王向紅都忍不住說:「勺,今晚的紅燒你做的好,隊里給你多記一半工分。」
勺嬉皮笑臉的說:「那我以後可得多給咱社員們做飯做菜。」
「想得,得有這麼些啊。」外面的人鬨笑。
也有人心疼:「這頓飯得花王老師一個月的開資,你看看用了多些油?沒有油肯定沒有這個香味!」
王憶說道:「沒用多,大家放心的吃就行了,你們吃的,我這錢才算是花的值。」
排隊的社員們看見他端著兩個碗趕讓開:「王老師先來。」
王憶說道:「我這是給壽星爺和我小爺打的菜,那我先來吧,我給他倆送過去。」
「你哪個小爺?」有人疑問道。
王憶說道:「四組的小爺啊,王真剛,除了這個哪裡還有小爺?」
然後人群里就響起更疑的問話聲:「老逃兵啊?你幹啥……」
「別瞎說!」王憶立馬截斷了這個聲音,「小爺不是逃兵,你們別跟外隊人一起瞎傳,你們等著看,以後會有人給他來洗清冤屈的,他是英雄!」
王向紅也說道:「王老師說的是,以後我小叔的事你們不要再瞎說,他的事咱什麼都不了解,別去跟著外隊人嚼舌頭。」
王憶警告道:「誰以後再侮辱小爺我跟他翻臉啊!醜話說在這裡了,別把自己的無知當話題,否則我不客氣!」
看見隊里老青兩代領袖都發怒,社員們趕把滿心的不服氣下去。
王憶端著兩碗離開。
碗里各自藏了一個紅燒醬煮出來的蛋,這個蛋其實比鳥還要好吃。
他先給壽星爺送下,又跟著四組的人上離島給王真剛送去。
王真剛家門閉,王憶喊了一聲,他暴躁的說道:「隊里有好飯你們自己吃吧,我不吃。」
王憶說:「爺爺開開門,是孫子我啊,這是我出工出力做出來的,為什麼不吃?」
王真剛一聽是孫子來了就打開門,嘀咕道:「晚上吃什麼飯?浪費。」
王憶把倒他家盤子里,又給他放下一袋子大米:「飯做出來不就是給人吃的嗎?咱不吃才浪費!」
王真剛家裡收拾的乾淨,當然也可能是家徒四壁沒什麼可以收拾的自然就不凌,天不好,這屋子門窗又小進不來多月,王憶看不清屋裡況。
他環顧了一圈,約看到客廳正北牆壁上掛著兩張人像畫,一張是領袖的另一張是個軍人的,看不清臉只看清大檐帽和藍軍大那的領。
王真剛不怎麼喜歡跟人打道,子很孤僻,即使是王憶他也不太想招待,等東西放下他拿了個袋子塞給王憶,說:「回去給學生娃早上泡水吃。」
王憶了,裡面應該是一大袋子的麥,應當是之前秋渭水來送的。
他答應下來回到山上去,在山腳下到一些來燈下聊的外隊人,有人拉著人問:「東正你們隊里今晚幹啥?怎麼連海上都是香氣?」
王東正得意的笑道:「蒸大米飯、吃紅燒塊,給你看看,全是塊,看見著油水了嗎?看見這醬了嗎?我跟你說,這醬可好吃了,拌大米飯我是怎麼也吃不夠。」
外隊幾個人紛紛吞口水:「哪來這麼多塊啊?」
「你們學校那個王老師去城裡搗鼓的?就他有這個本事吧?要不然你們得家家戶戶殺才行。」
「給我弄一塊嘗嘗,我都好幾年沒吃過紅燒塊了。」
一聽這話王東正抱著碗拔腳就走。
不是他捨不得,還因為王向紅叮囑過了,絕不準走野鳥的風聲,必須得對外說是紅燒塊,另一個也盡量別讓外隊人見著和骨頭,以防出子。
王憶上山回聽濤居,老黃竟然又在給野鴨叼乾草破布之類的幫它打窩,這把野鴨的不行,要不是種之間有生隔離估計它都想跟老黃去過日子了。
大迷糊在門口稀里嘩啦的拉飯,孫征南和徐橫跟他排在一起,三人互相帶節奏,這速度整的跟往肚子里倒飯一樣。
王憶說道:「細嚼慢咽,放心,飯有的是,不著你們,你們這樣傷胃。」
三人一起抬頭看看他:「噢。」「是。」「你說的對。」
然後低下頭繼續拉……
王憶沒吃,他吃了碗米飯配醬煮蛋。
海養下的蛋格外香,醬浸染之後滋味兒獨特,類似鄉佬蛋卻要更甜一點,反正很下飯。
一晚上,整個天涯島飄滿了飯香味。
以至於燈下聊活無法展開——
外隊人不了這香味的,本來有些人就沒吃飽晚飯,在島上被香味一熏,那整個人被熏的五迷三道、肚子里嘰里咕嚕,只能提前回家了。
這讓天涯島的社員們大開心:
這幾年你們外隊不是一直笑話我們生產隊落後嗎?我們落後能集吃上大米飯、吃上紅燒,你們呢?你們只能饞的回家,那你們這算什麼先進?
而王向紅則比較憾。
他沒吃飯先去碼頭上溜達了一圈,本想看看外隊人怎麼眼饞的,結果以往夜就來聊天的外隊人今天一個沒出現!
不過不管是社員還是王向紅等幹部,他們都有一點意見很統一:
天涯島現在所獲得的榮耀都跟王老師有關,自從王老師回來報效家鄉,島上一下子活泛了,源源不斷的有外面人來找他。
第二天的事也印證了這點。
又有人來找王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