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城今日的雪下得有些大,青篷車頂的馬車在雪地上軋出深深的車轍印。
背著雙斧的絡腮鬍大漢甩著馬鞭趕著馬車,詢問車中人,「主子,南都那邊又來信了,四公子近日和二皇子手底下的人接頻繁,還把天香樓都送給了二皇子,看樣子四公子這是想上二皇子的船。」
馬車裡傳出一陣低低的咳嗽聲后才傳來清冷的話音,「跳樑小丑罷了。」
絡腮鬍大漢聞言還是有些擔憂,「您這些年在山上養病,五年前因為太子一黨的事,夫人娘家也了牽連,被貶太原,迄今回京無,侯爺待夫人不同往日親厚,夫人抑鬱疾,府上大權皆由王姨娘和那庶子把控,夫人唯一能指的,也只有您了!」
慕行風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疲憊,「我省得。」
絡腮鬍大漢猶豫半響,還是道,「連親王是天子近臣,您若應了同連親王郡主的親事,就是多了一大助力,無論王姨娘在侯爺那裡有多得寵,那庶子都不可能越得過您去。主子,大丈夫何患無妻啊!」
慕行風目寒涼了幾分,「葛洄,你是個江湖人,何時也跟個宅婦人一般了?」
絡腮鬍大漢自知失言,忙道,「主子息怒,是屬下逾越了。」
慕行風頭痛眉心,「趕車吧。」
他這句話落下,馬車突然劇烈一震,慕行風急忙扶住了車窗才穩住形。
馬車外,絡腮鬍大漢咬一口牙,雙斧叉,才險險架住了那橫空劈下的一把白銅刀。
白銅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大刀,跟他這鐵打造的雙斧短兵相接,白銅刀上當即豁出了幾道缺口,可是那力道卻震得絡腮鬍大漢虎口發麻,連帶馬車都後退了半寸,馬兒發出嘶鳴聲。
絡腮鬍心知怕是遇上了難纏的對手,一雙眼打量著這夾道駕馬衝過來攔截馬車的黑袍將領,喝道,「來者何人!」
大黑馬上的年輕將領收回白銅刀,一雙上挑的丹眼傾盡娟狂霸氣,生得玉面,行如羅剎。
絡腮鬍大漢正尋思這是哪號人,就聽那將領直呼慕小侯爺名諱,「慕行風!」
一雙玉白修長的手打起車簾,慕行風著一戎裝的燕明戈,溫潤的眸子里化開淡淡的笑意,笑意背後,卻是誰也看不清的東西,「三師弟都這麼大了。」
突然提起這茬兒,燕明戈面有些不好看,他下山那年才十七歲,彼時還一片年心,在衛和慕行風眼中,他就像是個半大年。
那段掩埋的歲月里,山上有溫潤清雅的大師兄,咋咋呼呼的二師姐,沉默傲的三師弟,還有三師弟那個木頭隨從……時荏苒,他們或多或,都變了模樣,而今再會,亦只是倍生疏和距離。
慕行風這話像是在燕明戈心口開了一個小口子,想起那段往事,燕明戈心中也有幾分然,他道,「你對不起師姐。」
慕行風看著高頭大馬上的年將軍,眼底有淡淡的欣,也有太多其他的東西,他苦笑一聲道,「你曾也是世家子弟,世家的門楣,你該清楚。我若一開始就帶阿回府,阿生來自在,我怎麼捨得半生都在後宅腌臢里蹉跎?我知曉為妾是委屈了阿,可是願意下山,我也必須得給一個名分。燕珩,世家子弟不好當,世家夫人同樣難為……慕家如今後宅不寧,阿子單純,我若在此時迎娶,這無疑是把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燕明戈目發冷,「你既然知道你護不住,當初為什麼要?」
這句話落,二人間陷了短暫的沉默。
燕明戈看著他帶著些病態蒼白的臉,緩緩道,「慕行風,師父師娘不在,我會護著師姐的,只要還在西北之地一天,你就再也別踏西北一步!」
說完這句,燕明戈掉轉馬頭,狠狠一甩馬鞭,徜徉而去。
慕行風著遠的風雪裡,那馬背上一抖一抖遠去的黑披風,角挽著笑意,溫卻又極致冰冷。
「主子?」絡腮鬍大漢出言打破沉寂。
「趕路吧。」慕行風放下車簾,眸似乎隨著車廂里的線一起了下來。
為什麼要?
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姑娘啊,他等了多年,才等到姑娘可以為他新娘的那一天?
世人都說慕家大公子有君子之風,他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
說他是卑劣小人分量都太輕了,他是忘川河岸爬出的惡鬼,披著一皮囊,在人世尋他貪婪的一切。
他想要的東西,哪怕是了碎片了末,那也只能是他的,別人休想染指分毫!
這皇圖霸業,他要!
心上那個姑娘,他也要!
他捨不得對他的姑娘殘忍,那就用溫編製一個囚籠吧,哪怕算計了整個天下,也要把他的姑娘困在籠子里。
把溫刻進骨子裡,只是為了蠱他的姑娘而已!
慕行風角高高揚起,笑得那麼清雅,一雙溫潤的眸子里,神卻又執拗得殘忍,像是頻臨溺水的人不肯放下那救命的一稻草,「阿,等我回來。」
***
沿街一高樓。
半開的軒窗里,恰好能看到青篷馬車緩緩駛過。
聶雲問一旁才六皇子,「殿下,是天下第一士慕行風,貴妃十萬火急派人從京城送來書信,只為了告訴您他來了這西北,您不打算見見他?」
六皇子肩上的箭傷已經好利落了,只是他仍是有些畏寒的披了厚厚的狐裘大氅,還帶著幾分年氣的眉宇間,慵懶裡帶著幾分邪氣,「三皇兄五番親赴潛龍山,才把他給請下山來了,他若是三兩句話就易主,那他這個天下第一士怕是得惹人笑柄了。」
「那咱們就這麼讓他走了?殿下,這……無論如何還是見上一面……」聶雲還是不忍見六皇子放棄眼前這大好機會。
六皇子只是淡淡搖頭,「他選了三皇兄,憑著他的本事,若是助三皇兄一統了這天下,必然名垂千古。權和名三皇兄都許諾了他,那他還缺什麼呢?」
聶雲想了想,道,「財?人?」
六皇子嗤了一聲,「若真有那麼一天,他位高權重,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去查,他為何在朝堂之際前來這西北,能在這關頭讓他拋下一切事前來西北,只怕那才是他名利雙收之後都還求不得的東西。」
這番話讓聶雲猶如醍醐灌頂,忙道,「屬下這就去查。」
「等等。」六皇子住他,「燕珩在金關一戰中立了大功,尋些稀罕件兒送去,特別是討人喜歡的。」
這次不用六皇子提點,聶雲也明白其中關鍵,燕珩曾經是燕家世子,什麼珍奇寶沒見過,他們送去的東西只怕燕明戈本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他的夫人聽說是個流放的丫鬟,一個丫鬟能有什麼見識?看到那些稀罕玩意兒必然心花怒放。有時候一個男人上沒有弱點,那就從他的人上去找弱點。
聶雲正準備退下,猛然間似乎了想起了什麼,道,「殿下,金關發生了一件奇事。」
六皇子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聶雲才繼續道,「朝廷送往邊關的鹽在蘆菔嶺被蠻子劫了,按理說邊關該斷鹽的,姚城這邊都鬧出了不小的靜,金關那邊愣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幾日前姚城這邊的鹽商才高價買了食鹽回來,這幾日卻堆在庫房賣不出去,聽說軍隊把之前搶去的鹽都還給百姓了,燕珩的軍隊如今在邊關一帶民極高。」
六皇子沉思半響,道,「莫非燕家屯有私鹽?」
「那些鹽商說對方手裡有鹽引,不像是販私鹽的。」聶雲道。
六皇子踱回太師椅上坐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椅背,「不管是哪種可能,咱們也算窺見燕家藏勢力的冰山一角,三皇兄收下了天下第一士,燕明戈是這世兇將,就看是紙上談兵厲害,還是染疆場厲害了。我或許該學學三皇兄,拿出點誠意來,代下去,那個鹽商若再出來做別的生意,讓我們手底下的人幫襯著些。」
聶雲連聲應是,場上這些他也見識了不,直接真金白銀送上府去,那樣的手段太低劣了,對方要什麼,不聲推波助瀾才是上上之策。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有一天林初發現自己甭管做啥生意,那銀子都跟流水似的嘩啦啦進了的荷包,導致林初一度以為自己是個被學工科耽誤了商業奇才。
***
燕明戈回到府上的時候,林初正在廚房裡忙活。
趙廚子一見燕明戈朝廚房走來,嚇得魂飛魄散,結結解釋,「將……將軍,夫……夫人說想親自下廚……」
燕明戈也沒有怪他的意思,擺擺手示意他下去,趙廚子如蒙大赦,趕忙溜走了。
燕明戈倚在門框,他人高馬大的,往那兒一站,整個廚房的線就被擋了一大半。
林初想做些好吃的,讓衛吃了心能好些,翻炒著鍋里的菜朝門口看了一眼,嗔怪道,「你堵門口作甚?」
燕明戈瞇著眸子,打量著他的小妻子,鍋里不知炒了什麼,香氣撲鼻,勾得人饞蟲一下子就醒了,他覺得他的小妻子看起來也分外可口。
對,就是可口。
眸子里化開了淡淡的笑意,腔里被一種莫名的緒填滿了,還在繼續發漲,像是要溢出來。
林初能覺到燕明戈落在自己上的目,被盯得有些囧,「你一直盯著我幹嘛?」
燕明戈慢悠悠走過去,從後背抱住了林初,下蹭了蹭的頭頂,有些溫遣倦的味道,「初兒,你月事什麼時候完?」
林初驚得鏟子都掉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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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燕明戈:媳婦兒,你月事什麼時候完?
林初:我一鏟鏟能打醒反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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