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小爺到底是怎麼了？」

  「……」

  僕人們在聽到了大夫的話以後，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向嫣聽到了大夫的話，趕忙道：「那就不去打擾他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都散了，都散了……」

  管家在聽到了向嫣的話以後，趕忙驅散了圍觀的僕人們。

  向嫣卻守在了寇天賜房門口沒有離開。

  寇卉見向嫣神不好，心也跟著不好了起來，抱著向嫣的胳膊，一臉擔憂的道：「娘，哥哥到底是怎麼了？」

  向嫣了寇卉的腦袋，低聲道：「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寇卉歪著腦袋，疑問道：「楊家老太君的事嗎？」

  向嫣愣了一下，原想著瞞著寇卉的，可寇卉明顯已經猜了出來。

  向嫣便不再瞞，「你哥哥和楊家哥哥，用了諸多手段，逃出了汴京城，去了北地，想迎回楊老將軍的骸骨，完楊家老太君的心愿。(5,0);

  只是他沒想到，楊老將軍骸骨回歸汴京城之日，就是楊家老太君死之時。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害死了楊家老太君。」

  寇卉臉難看的問道：「那是哥哥害死的楊家老太君的嗎？」

  向嫣嘆了一口氣道：「此次主持楊老將軍骸骨回歸汴京城的是你楊家伯伯。而非你哥哥和楊家哥哥。所以此事跟你哥哥無關。」

  寇卉緩緩皺起了眉頭，「那是楊伯伯害死了楊家老太君？」

  向嫣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寇卉有些迷糊，「那到底是什麼？」

  向嫣低聲道：「你楊伯伯做的也沒錯。」

  寇卉更迷糊了，「那楊家老太君沒了，是誰的錯？」

  向嫣低下頭，看著寇卉，認真的道：「誰都沒有錯。有些道理現在告訴你，你未必聽得懂。

  等你什麼時候為人妻，為人母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5,0);

  寇卉撓了撓頭，不解的盯著向嫣。

  向嫣唏噓的道：「眼看著親人一個個從邊離去，那一顆心早就碎了。多活一刻，就多一份煎熬。

  那滋味，恐怕比天下任何一種刑罰都讓人難，比下地獄都讓人痛苦。

  若是五俱焚，那就是孽，大宋所有人造的孽。」

  向嫣的話對寇卉而言，有些深奧，聽不懂。

  所以只能撓頭。

  向嫣拍了拍的肩膀，低聲道：「你哥哥夠聰明，同齡人中能比得上他的沒幾個。可惜學問不夠，懂的道理也不夠多。

  所以遇到的事以後，就容易如此。

  咱們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多想想。

  想不通的話，就只能找你楊伯伯過來開導他。」

  寇卉沉著問道：「若是爹在的話，他會怎麼做？」

  向嫣略微愣了一下，遲疑道：「大概會將你哥哥扔出府去，讓他玩去，別想太多。」(5,0);

  寇卉愕然的道：「那娘您為何不這麼做？」

  向嫣嘆氣道：「娘是個人，沒辦法讓你哥哥安心。你爹不同，天塌下來了，他頂得住，娘卻頂不住。」

  「……」

  一大一小在寇天賜房門外說這話，寇天賜躲在房，蹲在牆角，像是一個失了魂魄。

  寇天賜的魂魄遲早能找回來。

  但是楊家老太君的魂魄，此刻恐怕已經跟楊老將軍攜手去了黃泉。

  楊家老太君的喪事，楊文廣沒想過大大辦。

  但到楊府弔唁的人很多，場面就變得大了起來。

  楊府所在的幾條街道，全部都掛上了白綾。

  除了楊府的白綾是自己掛的外，剩下的都是百姓們自發的掛上去的。

  楊家老太君的遭遇，大宋幾乎人人皆知。

  他們都在為楊家老太君故去到哀傷。

  楊家老太君故去的消息，一夜吹遍了大宋。(5,0);

  許多百姓家中當家的老太君，都吩咐家裡的僕人在門口掛了一盞白燈籠。

  千千萬萬的白的燈籠，猶如一場雪，覆蓋了大宋。

  寇季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那一日。

  大雪漫天。

  寇季正站在山頭上賞雪，陳琳嘎吱嘎吱的踩著雪，走到了寇季邊，一臉哀傷的道：「寇季……老太君去了……」

  「哎……」

  寇季軀一，長嘆了一口氣。

  楊家老太君的音容笑貌，皆浮現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收回了欣賞大雪的目，落在了陳琳上，哀聲道：「我記得是一個慈祥的老，笑起來的時候很和善。

  不論對誰家小輩，都是笑臉相迎。

  每次笑起來，總是讓人忍不住去親近。

  覺就是自己的親。(5,0);

  明明是我大宋笑起來最好看的人，但卻是我大宋最苦的一個人。」

  陳琳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重重的點了點頭。

  寇季深吸了一口氣，「陳琳啊，大宋若是再出現這麼一位老人，我們都該被活埋。」

  陳琳紅著眼，抿著，沒有言語。

  寇季繼續道：「陳琳啊，我不高興。」

  陳琳盯著寇季，問道：「你想做什麼？」

  寇季沉著道：「沒有見到老太君最後一面，實屬憾。若是再不弔唁，我恐怕會抱憾終生。」

  陳琳愕然的瞪起眼，「你要……回去？！」

  寇季瞥了陳琳一眼，「我丟下幾十萬大軍，我回去？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那你……」

  「你去給我弄一個靈堂出來，讓我們弔唁一番。」

  「荒郊野地的，咱家上哪兒……」

  「你就說辦得到辦不到吧？」(5,0);

  「辦！」

  陳琳咬著牙，答應了寇季的要求，匆匆下了山頭，去找白綾等。

  寇季一個人站在山頭上，吹著風、伴著雪，低聲嘟囔，「其實我想掘了蕭燕燕、耶律休哥幾個人的墓，報復一把。

  但仔細想了想，人家沒錯。

  人家是為了守他們的大遼國。

  真正有錯的是趙義和王侁。

  趙義的陵墓我是沒辦法掘。

  王侁的墓前些年被黃河給淹了，骨都給吹沒影了。

  我也掘不了。」

  說到此。

  寇季自嘲的一笑，「說起來還真怪，罪魁禍首趙義和王侁沒擔惡名，反倒是讓潘背了上千年的黑鍋。」

  寇季的自語，隨風吹散，消失在了天地間。

  寇季在山頭上站了許久，大雪在寇季上落了一層。

  寇季抖了抖上的雪，邁步下了山頭。(5,0);

  在山腰，有一排窯，足有數十個。

  軍中有份的人，都開闢了一個窯住了下來。

  寇季回到了窯以後，派人召來了軍中最有學問的種世衡。

  兩個人在窯裡折騰了大半日，寫出了一片悼文。

  在陳琳弄好了靈堂以後，寇季帶著軍中有心弔唁楊家老太君的人，一起弔唁了楊家老太君，誦讀焚燒了悼文。

  因為楊家老太君的緣故，整個一冬，大宋都在哀傷當中。

  直到楊柳吐息、春風拂岸的時候，大宋才多了一些生機。

  只是伴隨著生機出現的，不是一個個新生兒。

  而是一個個老人離世。

  最先傳來噩耗的是文昌學館。

  文彥博的業師史炤，在柳芽兒剛剛吐出了點點新綠的時候，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居所。

  此後，文昌學館有三位老夫子離世。(5,0);

  汴京城有七個辭仕的老臣離世。

  就在況稍微好轉一些的時候。

  曹瑋病倒在了榻上，再也沒起來。

  趙禎知道此事以後，立馬帶著人趕往了曹府探。

  進到了曹瑋的居所，看到的是一個瘦的只剩下了一骨頭的老人。

  「曹卿？！」

  看著床榻上瘦的皮包骨頭，出氣比進氣多的曹瑋，趙禎驚呼了一聲。

  曹瑋的嫡長子曹旭伺候在床前，一邊抹著淚，一邊努力的聽著曹瑋無聲的說這話。

  曹瑋一張一張的，吐不出一點兒聲音。

  只能通過形，辨別曹瑋要說的話。

  曹旭努力的盯著曹瑋說完了話，含著淚對趙禎道：「啟稟家，家父說，他已經不能起床，沒辦法向您全禮，請您勿怪……」

  趙禎急忙走到了曹瑋床榻前，搖著頭道：「朕不怪……朕不怪……」(5,0);

  曹瑋再次張口。

  曹旭急忙觀看。

  曹瑋說了很多話，曹旭看了許久。

  待到曹瑋閉口以後，曹旭才哽咽著開口，「家，家父說，壽王聰慧，應擇良師教導，以後方能擔當大任。

  樞使寇季，通百藝，學問高深，可為壽王業師。

  家父還說，家正值壯年，不該過早立太子，太子之位，當緩一些年在立。」

  趙禎聽完了曹旭的複述，點了點頭，對曹瑋道：「朕明白了……朕答應過你，只要你幫朕拿下了燕雲十六州，朕就封壽王為太子，若是你拿不回燕雲十六州，朕就讓壽王去寇季邊做一個長隨。

  只是沒想到，你幫朕拿下了燕雲十六州，卻沒要獎勵，反而要了懲罰。

  此事朕可以答應。」

  曹瑋聽到此話，眨了眨眼，無聲了說了幾個字。

  曹旭趕忙複述，「家父說，謝主隆恩。」(5,0);

  趙禎搖頭道：「你也是為了朕的子嗣著想，朕該謝你才是。民間常言，外甥親舅。朕卻覺得，舅也親外甥。

  朕之前說過，讓你做一個活著的異姓王。

  原想著等寇季等人班師回朝以後，一併封賞。

  可朕瞧著你，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曹瑋聞言，快速啟合。

  曹旭立馬複述，「家父說，封王只事，他並不奢求。家也沒必要為他破例，為後人留下禍端。」

  趙禎坦言道：「曹卿不必擔憂，朕自有考量。只是這活著的異姓王，怕是不好做。」

  說到此，趙禎擺了擺手，讓房大部分人下去。

  只剩下了他、曹瑋、曹旭三人。

  趙禎盯著床榻上的曹瑋，沉聲道：「為我大宋立下蓋世功勳的人，不只有你，還有其他人。朕若是不賞，恐怕難以服眾。

  朕若是賞，非異姓王，不得彰顯隆恩。(5,0);

  只是異姓王，放在我大宋腹地，對我大宋有益無害。

  所以朕就想將你們分封出去。

  讓你們幫朕守著四野的邊陲。」

  曹瑋聞言，驚愕的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盯著趙禎。

  曹旭更是驚的張大了。

  趙禎繼續道：「卿也不必如此吃驚。我大宋在拿下了遼地和青塘以後，疆域會遠超從前。

  比強漢盛唐，只大不小。

  地方大了，就不好管了。

  一些偏遠的地方，朕本就鞭長莫及。

  與其扶持野王，使其坐大反噬我大宋。

  不如將那些地方分封給你們。

  有你們鎮著邊陲，馴化那些蠻夷，朕放心。

  也許百十年後，你們坐鎮的地方，就會變一個說漢化、著漢的漢土。

  到那個時候，我大宋隨不治百地，但百地皆以我大宋為宗。(5,0);

  到那個時候，天下之大，也只有我宋人說了算。」

  曹瑋盯著趙禎看了許久，遲疑了許久，輕啟，吐出了一句話。

  曹旭一臉驚恐，磕磕的複述，「家父……家父……」

  曹旭一連說了兩個『家父』，愣是沒將曹瑋說的話複述出來。

  趙禎瞥了曹旭一眼，道：「放心大膽的說，朕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