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還防備著蘇允嫣怕不肯去康合院,卻不妨見比自己還跑得快，心裡安心的同時，又覺得果然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這麼一破爛,怎麼好意思跑去見主人家的？

後,張達蕓扶著丫鬟的手跟著,子不好是真，哪怕有齊氏盡量照顧，但張家那麼窮，齊氏再照顧，也吃不著什麼好東西,剛回來幾天,底子還沒補起來。再加上多年來沒怎麼幹活,這會兒追得氣吁吁。

張達蕓的院子並不偏僻，離康合院不遠。這時天漸晚,三人到的時候,院子里人已經不多,看到蘇思帶著個著破爛衫的姑娘前來,守門的婆子立刻迎上：「思姑娘，這是……」

蘇思一本正經：「這是蕓妹妹的養父母的兒,特來拜見祖母。」

語罷,不由分說直接往裡闖。

守門的婆子不敢攔，這位思姑娘在老太太跟前長大，就算正主回來，老太太也還是疼的。

老太太已經打算歇了,剛洗漱完,聽到下人稟告說兩位姑娘帶著一個鄉下姑娘前來,頓時微微皺眉。

這個時辰,也不是見客的時候。

但是這兩個姑娘都很疼，尤其是蕓兒，剛從外面回來，規矩也不太懂。要是不見，等於是不給這個孫面子。

本來從鄉下回來的姑娘就會讓府中人低看，這臉無論如何也得幫做。所以，老太太又重新換上裳，梳上髮髻出來。

正堂中，蘇思一臉幸災樂禍，坐在邊上的椅子上含笑看著這邊倆人。

張達蕓後知後覺的發現，讓三妹這樣來見祖母似乎有點不合適。不說別的，只這破爛的裳，就和這屋中格格不。腳上的鞋子，還不如屋中的青石板地面乾淨。乍看上去，整個人站在這裡，就像是一幅好的畫卷上沾了一個墨點般讓人刺目。

「這個時辰太晚，說不準祖母都睡下了。要不我們明天再來？」

蘇思擺擺手：「來都來了，這時候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祖母故意不見人呢。既然樂嬤嬤說等，那祖母肯定是要見的。這也是看重你的意思。若祖母不見，底下人還不知道要怎樣猜測呢。」

蘇允嫣倒是還好，比這還富貴的屋子都住過，並不覺得局促。這會兒心裡正想著一會兒怎麼應對呢。回不回來都是次要，主要是不能讓張達蕓繼續頂著張達魚的份了。

老太太出來得很快，看到屋中的三個姑娘，一眼就落到了站在堂中一破爛的姑娘上，實在是太顯眼，想讓人不注意都不。

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一下，問：「蕓兒，這是你張家妹妹？」

張達蕓上前福，滿打滿算到蘇家也才五日不到，這禮行得僵，不過，已經算是學得不錯。

「回祖母的話，我三妹說有急事找我。找到我之後，又說想來投奔我，我……思姐姐說，客人上門，應該先來拜見您，所以就拉了我們過來。」

聲音怯弱，很容易勾起人憐惜之心。

蘇允嫣算是聽出來了，這位姐姐，對自己那是真沒什麼好心。只說來投奔，也沒說為何來投奔。乍一聽上去，倒像是想要攀附蘇家一般。

邊上蘇思接話：「家裡出現個不明不白的人，思兒想要讓您親自看看才放心。」

什麼不明不白？

就差沒直接說蘇允嫣是賊了。

張達蕓面難看，蘇思這話分明是故意。如果自己的養妹是賊，那自己又是什麼？

面上愈發怯：「祖母，真是我妹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獨自一個人跑來投奔我，外面天又黑了，我怎麼好趕出去？您不是說，這兒以後就是我的家麼，我自己的家裡，我想收留人住上一晚……我覺著應該是可行的吧？」

「可行。」看著怯的孫，老太太點頭：「那就住上一晚，明日再備馬車送回去。之前我還說給你養父母送些謝禮，剛好明日一起送。」

張達蕓暗暗鬆口氣。

蘇允嫣心知肚明，老太太這是怕自己這個鄉下窮親戚沾上張達蕓，故意讓蘇府的馬車送自己回去。興許還會讓人明裡暗裡的警告張家，以後沒事上門。

蘇允嫣從老太太進來到現在，還一句話沒說呢。此時上前，微微一福：「給老太太請安。」

聲音不急不徐，雖然一破爛，你看得出脊背筆直，一舉一間作並不僵，只是太瘦了些。

行雲流水的作讓老太太有些意外，再次上下打量，看到緻的眉眼時，微微一怔。然後，看向那邊的張達蕓，眼神在二人上來回搜尋，眉心蹙了起來。

屋中安靜，氣氛凝重。

蘇思有些不解，老太太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一般不會當面給人難堪。這個時辰老太太明顯已經梳洗過，還願意出來見人，證明很看重張家人。

既然看重，又怎麼會給人難堪？

張達蕓心裡也張，死死盯著前面的著爛衫的姑娘。

蘇允嫣則微微安心，走到老太太面前本就是的目的之一。凡是有親緣關係的母，一般多都會有些相似。就算實在不像，老太太實在認不出，也打算和盤托出，蘇家想要查齊家村發生過的事應該不難。總歸，不蘇家可以，但卻不能讓張達蕓繼續鳩佔鵲巢。

要不然，等張達蕓站穩腳跟騰出手來，那時候更加麻煩。

想到此，蘇允嫣不打算再等，沉穩出聲：「老夫人，我有些話想說。」

老太太和對視一眼，語氣嚴肅地吩咐：「瓶兒，你們下去。」

瓶兒是老太太邊的大丫頭，都走了，蘇思二人帶來的丫鬟自然也知機地退了出去。

蘇思發現這氣氛有些不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老太太手：「孩子，過來。」

蘇允嫣緩步上前，靠得更近，老太太手襟，待看到肩膀白皙的上一顆紅痣時，眼淚奪眶而出，手捂住了，緒激不已，子的微微抖起來。

蘇思訝然：「祖母，您怎麼了？」

老太太回過神，看向張達蕓的眼神凌厲無比，揚聲吩咐道：「來人，去將張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接回來，我要親自謝他們。」

說到「謝」時，語氣加重。

張達蕓嚇得渾直冒冷汗，忙不迭跪了下去：「祖母，我爹娘他們一輩子沒有來過府城，不用如此麻煩。」

老太太不理會，緩和了語氣問蘇允嫣：「你什麼名兒？」

「達魚，張達魚。」蘇允嫣面淡然，似乎沒看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卻有人急匆匆而來，一藍長衫的年輕男子一把掀開簾子，進門時還有些：「祖母，我聽說蕓兒的鄉下妹妹找來了？」

老太太皺眉：「你都多大了還冒冒失失的，你的規矩呢？」

年輕男子掃一眼蘇允嫣，不屑道：「鄉下人勢利，您可不能讓留下，給蕓兒丟臉。蕓兒丟了臉，咱們蘇家也丟臉。」

又靠近張達蕓：「蕓兒，你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人欺負你。也別想有人占你便宜。」

如果是昨天看到這種形，老太太會很欣孫子沒有和妹妹生疏。但是現在再看，只覺得堵心。

「不是你妹妹。」老太太出聲，無比嚴肅：「這個才是。」

蘇思：「……」

蘇權：「……」

張達蕓則呆住了：「祖母，我……是的話，那我是誰，我才是張家抱養的二兒啊？難道張家抱養了倆個兒？」

被人愚弄的覺並不好，老太太都不想搭理，看著面前的蘇允嫣，聲問：「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蘇允嫣頷首：「本來是不知道的，二姐走了之後，娘的脾氣更不好了，這也不奇怪。反正從小到大對我就沒好臉，也沒說過一句好話。又張羅著給我相看，我聽說那男人喜歡醉酒打人，就故意在飯菜中多放了鹽。婚事沒，娘又開始罵人……罵得很難聽。一般母親都不會這樣罵自己兒，所以我就有了懷疑。可鄰居大娘說，張家的二兒確實是外面抱回來的。三兒因為難產讓我娘差點兒喪命，所以我娘才格外討厭我。」

「當時我心煩悶，又沒地方去。最後去了我外祖母家，卻在我堂舅母那裡得知，小時候我外祖母家將我和二姐換了排行。還故意不讓我吃飯，養了我四年，養得瘦瘦小小的才送回張家去。本來抱養的二兒變了老三，本來弱的三兒變了二兒。」

老太太閉了閉眼，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其心可誅！」尾音都破了音，很明顯氣得狠了。

聽著這些，蘇思一臉驚訝。

張達蕓面煞白。小時候的事記不太清，但是母親不喜歡三妹是張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去年，齊氏把肩膀燙了，還留下一塊難看的疤。彼時張達蕓又痛又生氣，齊氏為了讓消氣，只說是為了好。

本來是不明白的，但方才看到三妹肩膀上的痣，才約猜到。一時間，有些惱怒，齊氏既然能燙傷，為何不把這痣一起燙了？

蘇權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你怎麼能證明自己就是蘇家姑娘？」

蘇允嫣垂下眼：「我只是想說，我是張家抱回去的二兒，被故意養了老三。我不知道我是誰家的姑娘。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頂替我的份，我死也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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