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耐心地解答了三次,說被子床褥都是新換的,房間都讓人打掃過,這屋子,沒人住。
即便如此,也跟鳩占鵲巢一般小心翼翼,只敢把自己那隨著自己一路顛簸撐得拉鏈都要破了的軍綠袋子裡的那些破舊東西堆放在玄關,用一樣,拿一樣,不用了,再裝回去。
蘭燭把玄關旁的桌子推開來,倒騰出一片空地,把自己過腰的長黑髮一圈,隨意用一黑的頭繩綁住,再換上自己的練功服,綁起束腰,做了幾個簡單地熱作之後,調整呼吸,肩、掰……從易到難,從簡到繁。
最後,左手掌,右手握拳,反側,膝蓋卷蹬,一個翻跟著一個翻,腳掌高踢打在左掌心上,幾個飛腳作下來,落地穩當,氣息平穩。
雖沒有墊的保護,但這些作,記於心。練完早功,蘭燭看了看鐘表,剛好是清晨六點。
覺得肚子有些,推開窗向下看去,外面靜悄悄的,好像世界還在雪地里未曾醒來。
把門窗又關上了。
*
晨間雪只是停了一會後,又開始紛紛揚揚的灑落。
林伯把架在臥室里的黑大氅拿出來遞給江昱,「二爺,車子在外面等好了。」
江昱掌心沒有規律地捻著一串眼菩提,菩提子上芽眼目,似是神佛菩薩上揚的眼,「知道了,這就走。」
林伯言又止:「二爺。」
「怎麼?
「杜小姐一早就來了,說想見您一面,給您拜個年。」
「杜小姐?」江昱掀了掀眼皮,「哪個杜小姐?」
「您上次誇能演出杜麗娘八分樣的那個,」
「那個啊——」江昱約想起來,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戲,他隨手把手裡把玩的眼菩提給了林伯,「大雪天的,讓早點回吧。」
「是。」林伯收下手串,又提醒到:「今晚晚宴,趙家小姐也會來。」
江昱抬抬手,「知道了。」
他站了起來,本想邁出門檻,終究還是回了頭,「把書房裡那白玉圭幫我裝了吧。」
林伯:「您有心了,老爺子會高興的。」
林伯:「二爺,今晚估計還會有風雪,不如還是讓我跟您回老宅吧。」
「不必了,辛苦一年,今天你陪陪家人。」
林伯了,似是還想說什麼。
「不必擔心,今個是除夕,守歲總是要在老.江家的。」
「知道了。」
江昱推開門,林伯撐傘,用那鎏金黑紋盒子裝好了那白玉圭,送他上了一輛黑的低調的奧迪A8。
車子消失在風雪中,林伯才緩緩轉,走到外廳,打發人走。
*
蘭燭不是有意聽到別人的談話的。
外廳迴廊上有個人站在那兒站了很久,穿了一桑蠶帶鵝絨製的國風盤扣連,藕的擺像是春日的桃花一樣,映得雪地都變得好看了些。
相貌綺麗甜,只是眼含淚水,楚楚可憐。手裡捧著一串手串,心有不甘地問林伯:「您真的不能帶我見他嗎?」
林伯微微致歉:「杜小姐,抱歉,二爺最近瑣事繁忙,得空了再去看您。」
「您這話我十回來十一會您都這麼說。他這是不想見我了。」
「怎麼會,杜小姐多慮了,這般品相的眼菩提難得的很,珠尺寸最小,可也最貴,二爺送給您,自然對您是有所牽掛的。」
蘭燭站得遠,看不到珠串,可也知並不是尋常的東西。
人拿了好東西卻不開心,只是幽聲道:「這樣的東西,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目哀怨流轉,恍然間看到了站在那兒穿著黑短款羽絨的蘭燭,神頓失,指著蘭燭對著林伯說:「玉坊又住進人了?」
林伯頷首:「是。」
「原先的那位呢?」
「自然是搬走了。」
那位杜小姐有些不淡定了,顧不得剛剛到形象,抓著林伯的手,「可是我先來的,要住也是我住才對,這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林伯:「這事,哪有先來後到的。」
「那為什麼能住我不能住?」杜小姐追問:「二爺喜歡?」
眼神跟刀子一樣剜過來,蘭燭下意識想躲,卻發現無可躲。
見躲,那位杜小姐心下更氣,大步直接過來,「我想看看,我到底是哪一點不如。」
蘭燭想走,本來就不想多管閒事,寄人籬下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偏是蘭燭眼裡的不在乎莫名地惹惱了杜小姐,一個箭步來拉蘭燭的肩膀,蘭燭沒來得及躲過,手腕被抓住,試圖掙,手指卻不小心攥進那菩提串的結繩里,一陣撕扯中,手掌被勒得生疼,結繩斷了,那昂貴的眼菩提散了一地。
「把帶走!」
林伯一揮手,院子裡冒出來幾個人,架著那前一秒還被林伯稱作是「二爺的牽掛」的杜小姐,轟出了院門。
林伯轉頭對蘭燭說道:「您委屈了。」
「不打。」蘭燭搖搖頭,「林伯,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小姐請說」
「我住的那裡,從前住的,都是什麼人?」
「小姐問這個幹什麼?」
「只是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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