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拎起兩隻巨大的紙袋,剛直腰,就被撞得一踉蹌,笑:「別著急,人人有份。」
南桑村地偏僻,學校里的學生基本都是留守兒,父母外出工作時,就只有爺爺陪在邊。
長輩年紀大,本就不易接新鮮事務的他們,更難以理解什麼商場啊遊樂園。
孩子的假期大都用來寫作業,或者圍在草坪里,玩些你追我趕的小遊戲。可是儘管如此,比起鮮艷可口的玩零食,他們依舊喜歡樸素耐用的本子和筆。
張準不知道跑哪去了,環顧兩圈也找不到他。
許嘉將紙袋擺在靠牆的小桌上,給排好隊的學生挨個送禮品。
文是最先發完的,小孩舉著練習冊,互相看對方的封皮圖案。
高年級的學生較為,三兩圍坐在樹蔭下,邊吃棒冰,邊探討著新出的題型。
許嘉抹了把汗,正要去拿棒冰,指尖朝左又朝右,偏是什麼也沒著。正要轉頭看,恰時,有影落至面前。
「著涼就吃冰的。」
張準將水杯遞去,嚴肅道,「要先照顧好。」
許嘉忽然有種被訓話的覺,怔了怔,才聽話地接過水杯:「我不想吃藥。」垂眼,短甲撥弄著翹邊的紙,「好苦,我不喜歡。」
「不是藥。」
張準一本正經地說,「是薑茶。」
許嘉祈求似地向他。
張準依舊面不改,板著臉,好似非得看喝下去才好。
這也太倔了......
許嘉默默地在心裡吐槽,嘆了口氣,任命地打開蓋子,湊近聞,險些又要打噴嚏,嘟囔:「好濃的姜味,原來真不是板藍啊。」
張準沒吭聲,腰得筆直,任由汗珠沾領口,照舊一也不。
天很熱,被生薑水浸染的胃部開始灼燒。
許嘉打量著張準因燥熱而漲紅的臉,角輕著,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與周遭的歡悅相比,張準木訥得有些可了,他像是被丟在鴨群中的巨型玩偶,存在強卻沒有威懾力。
許嘉忍不住逗他:「張校長的辦公室還有薑茶嘛。」
張準耳尖更紅,昂起頭,宣誓似地說:「我借了學校的廚房。」結滾了滾,稍許彎腰,湊近許嘉的邊問,「口味如何。」
張準的眼中滿是期待,眉宇間仿佛只寫著三個字『表揚我』,卻抿著,裝出副什麼也不在乎的模樣。
他的上再也沒有邵宴清的影子,徹底為獨立的存在。
許嘉記得,那天兩人喝完酒,是張準替打掃著屋子。
當時有些醉了,抱坐在沙發旁,腦袋越埋越低,臨睡前,只聽見一聲模糊的『我先走了』,就徹底失去意識。
隔日,看見的是整潔的房間,以及擺在冰箱裡的早餐。
張準這個人細心而踏實,做事認真,待人,是個不錯的往對象。
許嘉緩而垂眼,用力地握水杯。
如果沒有遇見邵宴清,大概就會過這種普通又平凡的生活吧。應該謝張準,對方在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無條件的善意。
「張準。」
許嘉輕聲說,握住水杯的手在發,「謝謝你。」
張準一愣,張了張口:「啊,這個,我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完,一群低年級的孩子就跑過來。
豆丁們紛紛仰起臉,先瞧著低頭不語的許嘉,又看向面紅耳赤的張準:「啊......張老師把許老師惹哭了誒。」
張準急:「喂,說什麼啊,我沒有!」
小孩A說:「男孩子要用於承認錯誤!」
小孩B也嚷:「是啊,張老師。你趕給許老師道歉吧。」
......
像是提前計劃好似地,孩子們笑著著,開始異口同聲地喊:「道歉,道歉。」
張準被磨得沒辦法,紅著臉,胡地扯開領口:「對,對不起。」
什麼嘛。
許嘉的肩膀輕,忍不住笑出聲來,長睫疊間,眼角有細碎的淚。
歡笑聲四起,驚起落於枝頭的鳥。
鳥兒振翅高飛,於空中劃出完的弧線,又落在另一個枝頭。
大抵是周圍的施工尚未結束,平寧劇院附近仍可見拂起的灰塵。
邵宴清向藏在夜空中的月亮,眉稍微皺,提步朝前走去。
今天,他要來看許嘉編排的舞劇,那個永遠也不會正式公演的《羅歐與朱麗葉》。
邵宴清的右手置於口袋,袖順勢上移,出系在腕部的鏈飾。
未等走至門邊,已經遠遠瞧見了王海的影,那中年人佝僂著腰,雙手一個勁地磨著,眼裡滿是慌與焦躁。
許嘉離開後,原先的計劃只能廢棄。
王海選擇更保守的劇目來為劇院慶賀,卻怎麼也想不到,邵宴清會在此時提出要觀看新版的《羅歐與朱麗葉》。
王海瞥了眼邵宴清,咽了咽吐沫,扯出個彆扭的笑:「那個—」
邵宴清卻徑直走過他,冷聲問:「幾號廳。」
王海一愣,本能地加快腳步,腰卻彎得更低:「三號,您跟我來。」
演出廳空,聚燈打在舞臺上,觀眾席沒有一位看客。
邵宴清站在後門,向被幕簾遮掩之,眸子微晃,約得看見許嘉的影,垂在側的手一,再度抓懸於腕側的掛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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