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人們天然就害怕,回到故鄉後,跟你想像的不一樣。你發現記憶中的人都不在了,你沒有可以依靠的東西。如果一切都要從頭來過,那人們就會迷茫思念的故鄉和他鄉還有什麼區別,會開始後悔拋卻在異鄉認識的那些朋友,留下的記憶,以及念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異鄉也曾經誠懇地歡迎過你。」
……
應老師推心置腹地跟佟聞漓說了許多,最後一個在學校里的下午時,是花在佟聞漓上的。
但最後只是說,什麼樣的選擇都是好的選擇,永遠支持和祝福。
應老師說的那些佟聞漓並非是不明白的,眼前有不錯的可選的機會。但如果義無反顧地現在回到中國去,那代表著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要重新再來。
只說,會好好想一想的。
只是回到中國,回到故鄉,是這麼多年來的堅持啊,是很久以來只掛念在腦海中的唯一的事啊。
如果讓就這樣自我割捨,握著從上剜下來的這個淋淋的結節時候,不確定還不是那個佟聞漓了。
要那個背著nel出現在黎街頭,毫不疼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會淋昂貴的皮包和高跟鞋,只欣賞街邊咖啡洋房花店裡的浪漫的人嗎?
……
但沒等想明白,就同時拿到了那家法資公司的場券。
那個時候的他們在大三末尾的時候基本上都會確定自己的去向,大四了除了忙自己的畢業論文之外就是去意向公司實習了。
但佟聞漓是同一批學生中拿到機會最早的。
孔榕甚至張羅了一個歡慶會,慶祝阿漓早早拿到行業場券,提早為人生贏家,在那兒跟還不是特別了解況的同學們說到,那家外資公司除了一些基礎工人是從本地招的以外,其他職能人員都是從法國派過來的,這還是第一次破例招從本土的學校招聘呢。
「先在西貢一段時間,後面就要被派去法國啦!」孔榕掌握一手報。
坐在那兒的同學都很羨慕地問到:「阿漓,那你以後會去法國生活嗎,我聽說那是個浪漫的國家,跟我們這兒都不一樣。」
在燈火闌珊里想起三年前也是這樣地躺在小木板床上,阮煙也是這樣說的:「那可是個浪漫的國家。」
問有多浪漫。
說:「你想想,黎鐵塔、羅浮宮……你走在滿是藝氣息的街頭,突然就下了一場大雨,在這場大雨里毫無顧忌地扔掉我們的傘,和任何一個你或者不的人擁吻。」
說佟聞漓總有一天會離開西貢,週遊世界。
……
佟聞漓臉上掛著被祝福的時候應該有的笑容,眼神落在手邊的啤酒瓶上,在那兒鼓著腮幫子聽著一連串的同學抱怨著找工作的難度。
眼前的遲鈍卻越來越重,酒讓甚至開始有些抬不起眼皮來。
模模糊糊中,看到有個人向走來,先的眼睛是黑西裝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那串青白玉菩提串子還戴在他的手上。
想罵他傻瓜,那是生生世世的不分離啊,他怎麼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帶著。
神佛會懲罰做不到的人的。
他把從酒桌上撈起來,沒有力氣地趴在他的肩頭,耳邊模模糊糊地聽到周圍的同學的驚呼。
有清醒的同學在那兒起鬨,說他是誰啊,怎麼隨便抱阿漓呢。
聽到他抱歉地說:讓大家擔心了,他是男朋友。
同學鬧得就更激了,孔榕嚷嚷得最大聲,說不講義氣,有男朋友也不說,還讓做著讓為小表嫂的青天大夢。
他還真的擰著眉頭在那兒一本正經地用越南語問:請問的表哥,是哪位?
佟聞漓眼見孔榕口而出地又要給帶來許多麻煩,於是趁著酒意,踮著腳去吻他。
他抱著的手微微一僵,而後在人湧的街頭,在燈火覆滅酒瓶東倒西歪的聚會上,在時代即將變化的世紀末尾里,也那樣深地擁吻。
佟聞漓在那一刻恍惚地想到,原來三年後,已經有了一個能在黎鐵塔、羅浮宮……在滿是藝氣息的街頭上,在大雨里深擁吻的人了。
有人羨慕往後別樣的人生。
可是那顆不安的心啊。
那別人眼中可羨的未來,真的能填充滿那顆漂泊的心嗎?
第64章 我想,我真的你。(二更)
阮煙卻說佟聞漓杞人憂天。
還有一年的時呢, 一年有整整三百六十五天,難道每一天都要這樣猶豫不決地過嗎。
人生苦短,要及時當下。
至於未來的事, 走一步算一步,不是有句話做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那是許久不見的一個夜裡,阮煙醉醺醺地對說的話。
彼時佟聞漓正著院子裡那些先生讓小F重新給買的熱帶植出神, 雙目放空,只看到月下悄悄爬上海芋葉子上的紅蜘蛛, 也帶著些許的酒氣問:「煙煙,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你會捨不得我嗎?」
「不會。」阮煙果斷斷地搖搖頭,那晚喝得尤其多,整個人靠在小桌板上支著腦袋含糊不清地說,「你本來就是要走的, 阿漓——」
「神明早就告訴過我, 你只是剎那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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