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枝拎住果籃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秀氣的指關節泛出一片青白，心裡的後悔越來越深。

為什麼非要那麼著急趕他走，晚個十來分鐘半個小時又不會怎麼樣，那晚雨那麼大，梧桐里又偏，他萬一不是自己開車來的，等車就要等好久的。

孟聽枝稍一合眼，滿腦子都是那晚程濯了半的白襯，打著一把黑的傘，在梧桐里昏黃到幾乎可以忽略的老舊燈里，落魄走出去的樣子。

小護士又領路道：「走吧，這會兒程先生應該剛午睡起來了。」

孟聽枝回過神，一看腕間的手錶。

下午三點半。

他現在已經氣到需要午睡了嗎？以前不是通宵豪賭都面不改麼？他雖然有點菸酒方面的不良嗜好，但一直很能打的啊！

孟聽枝實在忍不住想，這一年他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護士只把人領到708門口，便就笑笑離開了。

孟聽枝一個人站在病房前，好幾次抬起手想要敲門，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地放下了，不知道敲了門，要說什麼。

直到醫院走廊傳來一道悉的男聲。

恍如做夢一般，又輕又虛地喊，好似是一陣煙，稍有驚擾，就會頃刻散去。

「孟聽枝。」

程濯反應極快，連「你怎麼在這裡」都不必問了，立馬猜到是誰讓孟聽枝出現在這裡的，除了徐格那個混球還能有誰。

孟聽枝轉過頭，也愕了幾秒。

男人站在廊窗前，逆著午後即將衰竭的鼎盛日，依舊高大，依舊鮮活。

甚至右手上還扯著半截沒撕掉粘紙的創可，左手大拇指上一道已經在癒合的暗紅小傷口，曝在外，正等著那半截創可來妥當包圍。

這哪裡像氣包啊……

「你。」孟聽枝視線被黏住一般地著他，半天找不到合適的下文。

最後。

「你住院？」

程濯一步沒挪，那手上那半截創可都不敢擅自撕去，所有作定格一樣，如實回道：「我爺爺住院，小手。」

孟聽枝恍然大悟。

原來，程先生是指程濯的爺爺。

那麼徐格說的程濯傷了，就這兩天吧，你再不去看看，估計你之後去醫院，也就見不到了。

那個傷，是指他手上的小口子嗎？

所以再不去看看，之後去就見不到了的意思是……過兩天傷口就直接癒合了？

孟聽枝想著，倒吸一口涼氣，再次嘆服於徐格的話，好像騙人了，但細究起來，又好像沒有騙人。

見孟聽枝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指看，程濯滯了下，撕去粘紙，快速將傷口裹住，廢棄的小片粘紙團了又團，最後在他手心皺一個小球。

「徐格說是我住院？」

孟聽枝「嗯」一聲。

不想再提徐格誤導自己，以為生病住院是因為那晚淋雨的緣故，以及自己那些現在想想完全莫名其妙的腦補。

程濯目下移。

看著手裡提著的果籃，現在正是吃桃子的季節，那桃子看起來絨絨的，個大又圓。

「果籃是送給我的？」

「我……」

孟聽枝沒來得及回答。

旁邊「咔嚓」一聲響，708的病房門打開了，一個面容和藹的中年人站在門裡，看見孟聽枝就一臉高興地笑著。

「是枝枝小姐吧？怎麼在門口說話，快進來吧。」

老保姆順手提走果籃。

「這麼重的東西提過來累壞了吧，我來拎，枝枝小姐快請進。」

孟聽枝面上有笑，但人還是略略尷尬侷促住，盛難卻，悄悄吸了一口氣，正要在老保姆的邀請下朝病房裡邁步。

程濯一聲喊住。

「孟聽枝！」

「嗯？」猝不及防地應聲轉頭，鼻音糯糯地應了一下。

第58章 小飛蛾 那我也太聽你的話了

「你先過來。」

走廊的轉角背, 剛剛那扇日鼎盛的廊窗就在附近，投下明晃晃的影。

孟聽枝跟在程濯後，走到這裡, 懊惱自己怎麼就這麼聽話, 好歹先問一句過來幹什麼吧？

程濯說：「徐格騙你的。」

孟聽枝已經知道了, 「嗯」一聲, 沒下文了。

程濯又說：「其實是因為我爺爺他想見你。」

孟聽枝：「哦。」

平淡的反應他猜不出一頭緒，半點指示也沒有。

人已經被徐格誆來了, 這一面似乎難以避免，可剛剛斂息鼓氣的樣子，明擺著是為難。

程濯向不遠的電梯。

面前的孟聽枝一直看著他。

他糾結地轉回視線, 對上孟聽枝的眸子，修長脖頸上結微微一，撇開目說：「你從這兒走吧，我待會兒回去解釋。」

孟聽枝訥訥的「啊」了一聲，張出一個呆滯又可的小口：「可是，我的果籃都……」

已經被拿進去了。

程濯索和挑明：「你知道我爺爺想見你是什麼意思麼？」

孟聽枝不想猜，搖搖頭。

「他如果見到你, 又很滿意的話……」

程濯的爺爺沒見過，但程濯的父親見過，就那一面，雙方都很不滿意。

壞記憶, 總沉疴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