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好乖一個晚生,點頭說:「嗯, 不慣著。」
他在孟家一直是從善如流,脾氣溫和的樣子,該點頭點頭,該慣著還是慣著。
孟聽枝裹了厚厚的羽絨服, 圍巾帽子和連線手套都裝備全, 阮雲才又叮嚀又囑咐地把他們兩個送出門。
小巷子裡燈昏黃,照著雪碎閃閃發,絨絨的雪地靴踩上去,窸窸窣窣的響。
程濯一手牽著孟聽枝, 一手提著煙花。
積雪地面,走路慢,兩個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譚馥橋的老籃球場。
已經有人在放煙花了。
大人帶著孩子,也有小,從老球場去,沿湖一串火樹銀花,並著時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
孟聽枝要摘手套,程濯沒讓。
他上咬著煙,菸頭橘紅,蹲在那一心一意地把煙花的紙殼護全拆了,問孟聽枝想放哪個?
孟聽枝指著仙棒。
他塞一到手裡,隔著線手套有點笨拙地握著,程濯跟確認拿穩了之後,從邊取下煙,在煙花一端。
仙棒粲然發。
他站在下風口,那剩下的半支煙,著那個揮舞仙棒的姑娘,眸旖。
放了一半,周圍人也了一點,忽然朝他走來,指指他的肩說:「你把那個帽子戴起來。」
他服上有一隻大大的帶雪白領的帽子。
程濯用腳碾了碾地上的餘燼,「我不冷。」
放完的煙花被孟聽枝一丟。
程濯又點了一新的,遞到手上,只是這會兒,怎麼瞧,放煙花的興致都像淡了似的。
執著於讓他戴帽子。
程濯哭笑不得,問為什麼。
手裡著的煙花還一燦一燦的,孟聽枝清的眸子眨了眨,不好意思地說:「你把帽子戴起來,然後……親一下,不讓人看到。」
聲音越說越低。
程濯先是彎起角,頭一低,將領帽子戴起來,把人往自己跟前一拽,俯下,如所願,不讓任何人看到地親了。
但不是一下。
齒關被舌撬開,上盪過一陣細小電流,孟聽枝微微瞪大眼,「唔」了一下,分心地將手裡的仙棒舉遠了一些,踮起腳回應。
深沉夜空乍然有煙花炸裂,似杳杳的,燦爛的、夢想真的聲音。
在這一刻無盡沉溺。
山水跋涉,誤我俗世春夢。
雲霧散盡,吻你煙火人間。
開春後,蘇城回暖,山林綠意復甦。
阮雲雷打不去壽塔寺拜佛吃齋,回來挖了一筐野菜,餃子皮還沒搟出來,就喊孟輝打電話。
通知孟聽枝和程濯晚上回來吃餃子。
孟聽枝接了電話就開始頭疼,裡咂一下,時隔一年,野菜餃子的怪味好像還沒從舌苔上消失。
餃子被連湯帶水端上來,蓋子一掀,熱氣騰騰。
阮雲往幾個空碗裡分,跟桌邊的程濯說:「小程,你沒吃過野菜餡兒的餃子吧?」
程濯的確沒吃過。
他打小出奇挑食,他爺爺說他是頂難伺候的胚。
他剛回答完,對面玩著筷子的孟聽枝嘀咕一句:「又不是什麼好吃的。」
這話給阮雲聽到,考慮到程濯在,就沒呸呸呸地說什麼對佛祖大不敬的話了,瞪了孟聽枝一眼,手指一推瓷碗,把那份餃子推到眼前。
「一人五個,不夠再加。」
孟聽枝扶著熱湯碗,不敢有怨言。
阮雲去廚房拿醋,走遠了,孟聽枝把碗推到程濯碗邊,和他的碗著,拿筷子迅速夾了兩個給他。
程濯看著碗裡多出的兩個白胖餃子,再看看孟聽枝。
孟聽枝快速將碗收回,瞅一眼阮雲還在廚房忙活,聽聲音像在打電話給孟宇,估計是人沒到場,也要把的寶貝野菜餃子冷凍了給孟宇送去。
孟聽枝收回鬼鬼祟祟的目,對程濯說:「快吃!就當那兩個被我吃掉了,待會兒我媽來,你就說你吃不下,不會怪你的,但會往我裡塞。」
程濯嘗了一個,正嚼著,有孟聽枝的提前預告,倒沒有太大的味蕾衝擊。
不好吃是真的。
這還不算完,野菜餃子只能算開胃頭盤,後面還有正式晚餐,去年厚雪,今年是好春天,山底下野菜漲得都比往年好,幾個阿姨哼哧哼哧挖,各個盆滿缽滿。
阮雲收穫頗,做了野菜烙餅,乾拌野菜,野菜炒,蒜香野菜,以及野菜湯。
孟聽枝趴在廚房門口,野菜湯還沒好,滿屋子都是野菜味,做好的菜擺在一塊,掃一眼,綠得人心頭髮麻。
孟聽枝實在忍不住抱怨。
「佛祖也太會種野菜了吧……」
阮雲拿著木湯勺扭就要打,孟聽枝「呀」的一聲低,轉頭要躲,一下撞到從後頭來的程濯懷裡。
程濯用手臂環著,手掌落在腦袋上護著。
阮雲就沒打下來。
看著兩個人那麼好,臉上也高興,一直是刀子豆腐心慣了的人,回去掀湯鍋蓋子,上狠狠一嗤孟聽枝,「就瞧你吧越養越回去了,里氣的!」
本來只是無意撞上,可這麼一聽,孟聽枝有恃無恐地直接抱著程濯的腰,像摟著大靠山似的,把媽說的里氣演個十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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