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轉賬一停,清零
第1047章轉賬一停,清零
寒前後,收的季節已經過去。
放眼去,山野間的林木大多變了黃、紅之,僅有部分還保持著盎然綠意。
這樣彩斑斕、壯麗如畫的景陳慶卻無心欣賞,每日里加班加得生不如死。
最近的好消息實在不多。
皇莊里的暖室在耗費了大量人力財力后如期建。
在朝鮮修整月余的巨舟重新啟程,約莫霜降前能趕回咸。
老夫人服用了許多珍貴藥材吊命后,於陳慶探后的第三日過世。
因為要前去弔唁以及置後事,扶蘇給他放了兩天假。
所以整個葬禮上陳慶完全難過不起來,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輕鬆和愉悅。
若非時不時掐自己的大兩下,他都害怕自己會笑出來。
陳慶後來深刻地進行了反思:「非是我天涼薄,而是007這種罪大惡極的制度,生生把人變了鬼。」
「慘!慘!慘啊!」
無論他多麼不願,扶蘇照樣通過侯府的小門派人過來請他議事。
「蒙甘信中說,遠洋船隊死傷慘重,完好歸來者幾乎十不存一,連巨舟都損失了一艘。」
「但搜尋來的海外之卻保存得十分妥當,而且數量相當充足。」
「先生,三五年之後,百姓再無飢之苦,朝廷糧秣堆積如山。」
「對嗎?」
扶蘇恍惚間有種不真實。
曾經遙不可及的夙願近在眼前,一手就能得到。
「誠然如此。」
「前提是海外良種確實未遭損毀,發的出芽,結的出果。」
陳慶累得連頭都不想抬,埋首於案牘之間悶聲回答。
「本宮……」
「最近有個想法。」
扶蘇猶豫著說:「老夫人生前將商號份與先生互易,自此氏的產業就如冶鐵司一般,歸務府下轄管制。」
「何不推而廣之……」
陳慶詫異地抬起頭:「殿下想讓民間資本充當朝廷的爪牙,供您驅策?」
扶蘇輕輕頷首:「地方豪強一直是父皇的心頭大患,無法除。」
「若輕舉妄的話,必然導致地方大。」
「先生的法子實乃上上之策。」
「消弭禍端於無形,還能化干戈為玉帛,壯大皇家的基。」
陳慶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
「務府吞併氏,是因為有老夫人的願,族親抵不強。」
「可要一下子吞併十個、二十個氏,殿下覺得務府還是之前的務府嗎?」
扶蘇皺起眉頭:「木已舟,難道他們還能反悔不?」
陳慶站起來,走到他的邊:「用不著反悔。」
「務府與氏易之後,微臣定然要時常與氏族人打道的。」
「依您所言,之後還會有各路豪強濟濟一堂。」
「殿下,他們是民間最有錢、最有勢力的人,也最善於諂權貴,結逢迎。」
「微臣一個把持不住……」
扶蘇笑道:「先生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何懼這種手段?」
陳慶意味深長地說:「不一定哦。」
「你以為他們會送來金銀財帛,寶馬人?」
「錯!」
「說不定哪天出門時,迎面走來一個清麗淳樸的子。」
「陳慶,你怎麼在這裡?」
「哇,你都當這麼大的啦!」
「當初你在代郡經營銅鐵鋪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能有大出息!」
「還記得嗎?那時候大熱天的,你來我娘鋪子里買醪糟,拿起我的碗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我還氣得打你來著。」
「嘿嘿,現在不敢打了。」
「你當了嘛!」
扶蘇神複雜地盯著陳慶繪聲繪的表演,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殿下,見識過豪商的手段了嗎?」
陳慶負手發笑。
「嘆為觀止。」
扶蘇佩服地連連點頭。
「微臣一旦把持不住,就會跟天下豪商勾結在一起。」
「屆時……」
「還記得微臣之前說過嗎?」
「銀行、票易所都是能輕易掀起萬丈波瀾的大殺。」
「僅需要一點合法合理的小手段,就能輕而易舉將百姓的財富搜刮乾淨。」
「無須半分強,他們歡天喜地把錢送微臣和豪商的口袋中。你不收他的錢,他還要大哭大鬧呢!」
陳慶越說越起勁:「或許是一年半載,或許是三五年。」
「忽然有一天,等他們醒悟的時候才發現,一家人省吃儉用,甚至是幾代人積攢下的財富全部化為烏有。」
「這還不算,梳理賬目后,還倒欠銀行幾輩子還不完的債!」
「而微臣以及眾多豪強,在這場盛宴中賺得盆滿缽滿。」
「不就是富可敵國嗎?」
「我們每個人都是呀!」
「勤勞致富,你也可以的嘛!」
扶蘇震驚地無以復加:「先生,您說的是真是假?」
陳慶笑而不語。
這你得去問18年以前在燕郊買房的苦主。
他們會告訴你真假。
「國之重,不可輕用。」
「票易所和銀行之所以不溫不火,是微臣在刻意制,並非它們本不行。」
「可換個人嘛……」
「你想想民部掌管票易所的時候,鄭淮如何作為不就明白了嗎?」
扶蘇緩緩點頭。
民部短暫接管易所之後,鄭淮礙於同僚面,大肆發行票,導致最後市崩盤,無數人在其間傾家產。
「本宮明白了。」
扶蘇唏噓地嘆了口氣。
「殿下,待微臣……卸任后,您切記叮囑後人,皇家務府並非一般的商號。」
「商賈趨利,務府卻要為天下人謀福祉。」
「必須保持它的純粹、公益。不能淪為某些人或者某個人斂財的工。」
「否則禍患無窮。」
陳慶差點說了,心跳都了半拍。
扶蘇鄭重地點頭:「先生的教誨本宮定然牢記心中,不敢忘懷。」
「時辰不早了。」
陳慶打了個哈欠:「不如今日先到這裡。」
扶蘇連忙攔住他:「才亥時而已,還早著呢。」
陳慶瞪大了眼睛:「而已?還早?」
「牛馬都睡了,微臣還沒睡。」
扶蘇微笑著說:「本宮不也沒睡嘛!」
「先生把之前那捲文書整理好,差的不多了。」
「來人,送些茶水點心過來。」
陳慶小聲嘀咕了幾句,無可奈何地坐回原位。
「我上輩子造了多孽啊,今世這般折騰我。」
扶蘇瞥了他一眼,沉下心去繼續筆疾書。
——
天下沒有不風的牆。
陳慶提前獲知了扶蘇即將監國的消息,外人也同樣可以。
區別在於陳慶收到的是第二手,而蒙毅得到的是第十八手。
寧騰從府中離去后,他獨坐在書房中,著兩側太鬆弛蒼老的皮陷了沉思。
從陛下的口風,以及衛戍軍最近的向來看,居守朝堂者定是扶蘇無疑!
可喜可賀!
蒙家多年持之以恆地投終於有了回報。
馮家下注更早,但時機不對,最後家道中落,日益衰朽。
呵,這回的從龍輔佐之功,蒙家當獨佔……
想到這裡,蒙毅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人。
寧騰還提了一,最近陳慶與太子過從甚,似乎一連多日同住同食。
史府的衙役幾次看到陳慶大清早搭乘扶蘇的馬車出門,應當是夜宿宜春宮中。
他們一定是在謀什麼!
蒙毅可以肯定,絕對與扶蘇監國有關!
「殿下到底想做什麼呢?」
「陛下去湯谷休養,多半開春后才會返回。」
「冬日雖然政務不多,但表現出彩的話,同樣能博得陛下的歡心。」
蒙毅有一肚子神機妙算、智計謀劃想說給扶蘇聽。
「殿下,只要您依老臣之言,接掌大位十拿九穩!」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可惜,扶蘇並未對外吐監國的消息,他也不能貿貿然上門遂自薦。
「陳慶是哪裡得知此事的?」
蒙毅以己度人,認定對方先行一步獲悉了,才跑到宜春宮登門拜訪。
扶蘇正舉棋不定的時候,被此獠花言巧語蠱,頓時將其奉為上賓,言聽計從。
「一定是這樣沒錯!」
蒙毅目凌厲,捶了下書案。
事關社稷傳承,豈能任由居心叵測之輩指手畫腳,挑撥是非!
他氣憤地站起,打開門就要呼喊僕人準備馬車。
繁星爛漫,夜風清涼。
蒙毅張開才發現,此時夜已經深了。
「明日一定要到殿下的署中,向他當面正言直諫。」
「國朝大事,絕不能壞於陳慶手中!」
一夜無眠。
次日清早,蒙毅在早朝上心不在焉。
等散了朝之後,立刻朝著扶蘇的署趕去。
「殿下!」
「殿下!」
一路匆匆忙忙趕到了築橋的工地,蒙毅先是被河中並排聳立的樁基震懾住心神,然後就在文吏的指引下,走過塵土飛揚的泥路。
繞了不圈子后,終於在水力鋸木機前發現了扶蘇的影。
「殿下小心!」
上下往複的鋸片向兩側飛濺出木屑,而後面推著木頭往前的,正是灰頭土臉的扶蘇。
蒙毅好不容易認出來是他,頓時驚呼著飛撲了上去。
「蒙上卿?」
「您離得遠些,切勿靠近!」
扶蘇趕忙把鋸了一半的木料了回來,沖著他不停地擺手。
蒙毅抓著他的胳膊,來回端詳了許久:「殿下,此鋸木如泥,您沒傷著吧?」
「是誰讓您涉險地的?」
「老夫要彈劾他!」
扶蘇無奈地說:「是本宮自己要做的。」
「務府的工匠教授過本宮用法,小心些不會輕易傷人的。」
「蒙上卿勿需驚慌。」
蒙毅怒喝道:「雷侯?」
「我就知道是他!」
「殿下,他在哪裡?」
「讓他出來見老夫!」
扶蘇的表連續變換了幾次,想不出該如何接話。
莫非蒙家如今一貧如洗,家業難以維持,讓蒙上卿了什麼刺激?
否則他怎麼會變得這般不可理喻。
「先生不在這裡。」
「詩經有云:弗躬弗親,庶民弗信。」
「父皇要大力推行水力機械,自然該由本宮親力親為,才能讓百姓認識到它的妙。」
扶蘇撣了撣袖上的木屑,耐著子解釋道。
蒙毅見其神不似偽裝,這才暫且作罷。
「蒙上卿可有要事?」
扶蘇疑地看著對方。
「老臣,老臣……」
蒙毅漲紅了臉,磕磕地說:「最近夜讀經籍,於治國安民頗有幾分心得。」
「殿下若有未解之,老夫或許可以為您答疑解難。」
骨子裡的謙遜斂在作怪,話還沒說完蒙毅就垂下頭去,不安的用腳尖蹭著地下的黃土。
「哦,待本宮得了空,一定登門向您討教。」
扶蘇的心思全在剛安裝好的鋸木機上,本沒往深里想。
再加上蒙毅之前咋咋呼呼的樣子,他只是覺得對方心創,難免行事異於常人。
「殿下。」
「您……」
蒙毅失地瞪大了眼睛。
老夫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您竟然一點面都不講?
先前築橋時您苦於無錢無糧,老夫不惜四舉債,借給您整整兩百萬貫!
工地上拉車載重的牛馬,還是家兄千里迢迢從北地運回來的呢!
蒙家的債還沒償清,您這就翻臉不認人了?
「蒙上卿,還有什麼事嗎?」
「但可直言無妨。」
「哦,臘祭前本宮一定籌措些錢糧給您送去。」
「多謝蒙上卿襄助之。」
扶蘇會錯了意,還以為蒙毅是來催債的,又不好意思開口。
「外之,何足掛心。」
蒙毅眼神凄苦,同時又出盼。
這回真給扶蘇整不會了。
你又不要錢,又不說要幹什麼,本宮如何能明白你的心意?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即將監國的消息會傳得那麼快,沒幾天連朝臣都知道了。
蒙毅實在不甘心無功而返,指著遠巍然聳立的橋墩問道:「殿下,你可知陛下為何要安排你來築橋?」
「本宮明白。」
扶蘇不假思索地回答:「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
「行路艱難,萬民皆其苦。」
「本宮今日可以在渭河上造兩座大橋,來日就可以讓水泥路造福千萬生民。」
「蒙上卿可知那時會是什麼樣子?」
「與今時大大不同!」
蒙毅無法理解對方振自豪的樣子,也無法理解周圍野人發自心的笑臉和歡呼。
「殿下,出狀況了。」
一名監工小跑著過來,神嚴肅地稟報。
「哪裡?」
「出什麼狀況了?可有死傷?」
扶蘇急匆匆地跑了過去,把蒙毅一個人留在原地。
一陣狂風襲來,沙土飛揚。
蒙毅以袖掩面,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老夫的話,殿下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現下該怎麼辦?
任由陳慶繼續做大,把持朝政?
或許……
是蒙家下的注還不夠?
蒙毅想起扶蘇在他這裡借到錢后,對其千恩萬謝,激涕零
「可老夫哪裡還能籌得到錢啊!」
「都是陳慶這廝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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