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開骰子那架勢,便被慕瑾嵐看出端倪。

他果真是請高人做了一個好罩子，那罩子有玄機。

慕瑾嵐自小在風月場所爬打滾，走過的橋比陸無雙見過的路還多,不聲喝著甜釀,任由弟弟與陸無雙賭。

連著兩局都輸了。

三局兩勝,弟弟輸得徹徹底底。

陸無雙撐在長案另一頭,狂妄大笑,“哈哈,團團圓圓，你們姐弟得說話算數哈。”

隨后，出手,朝慕瑾嵐腰間的秀月刀了眼,“來,給我吧。”

眾人都曉得慕瑾嵐的脾氣,絕不可能這般輕易認輸，怎知，慕瑾嵐還真就利索地將秀月刀給解下,揚手一丟,秀月刀在半空越過一極的弧度，準確無誤落在陸無雙手里。

陸無雙對這柄刀不興趣，卻是在意另外那個承諾,他咧著角笑得很得意,

“團團，你說話算數，回頭不許參加選秀。”

明耀在一旁踢了陸無雙一腳,覆在他耳邊低聲道,“陸無雙,你小心陛下揍死你。”

陸無雙不置可否。

慕瑾嵐沒應他這話，卻是抬掌運力，一旋風將陸無雙手中那黑漆鐵罩給奪了過來。

陸無雙見狀，臉一變，“你做什麼？”

只見慕瑾嵐手尖擒著那鐵罩，慵懶地靠在長案上，歪著子沖他挑眉一笑，“無雙表侄，我弟弟輸了你，他愿賭服輸，接下來該我了，咱們再比三局如何？還是賭你那幅畫。”

陸無雙臉倏忽黝黑，他瞇起眼，眼底暗芒閃爍，抿著沒吭聲，目注意到慕瑾嵐小指抵在了那機關，心不由一凜。

比起胞姐的前途，只能棄那幅畫了。

“！”

依然是三局定勝負。

這一回，換慕瑾嵐贏。

一腳踩在木凳上，手搭在膝蓋朝陸無雙勾勾手，“畫呢。”

陸無雙咽了下口水，那幅畫現在還在他爹爹的書房里呢。

答應時，多存了幾分僥幸心理，如今真輸了，陸無雙莫名有些發慌。

慕瑾嵐從他臉便知底細，腳放下，姿得筆直，凜然冷笑道，“瞧瞧，當今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信誓旦旦來賭博，卻想空手套白狼，你們說，能不能忍？”

在場紈绔子弟均是勛貴出，見陸無雙臉不好，便知定是想食言，紛紛跳出來指責他。

陸無雙臉泛青，憤聲道，“急什麼，東西在府上，我著人取來送去慕府便是。”

“嘖嘖嘖，你贏了便我立即兌現承諾，我贏了，你便拖延？陸家門楣清貴，怎麼出了你這樣的敗類，陸家不教訓你，我慕瑾嵐來教你做人！”

話音一落，只見騰空躍起，狡黠的笑意從那凌厲的眉宇掠過，剎那間，數枚銀鏢從袖下散出，如漫天飛雨攻向陸無雙。

陸無雙嚇得瞳仁睜大，跌跌撞撞往后一退，子撞在寬臺后方的屏風。

只聽見“蹭蹭”幾聲，那銀鏢避開要害之，將他子釘在了屏風上。

梭鏢扎里的痛，不及死神籠罩的恐懼。

等陸無雙回神，才發覺他小及雙臂皆被銀鏢中，痛后知后覺涌上，他嘶聲裂肺熬一聲，響徹文秀閣。

眾子弟先是被慕瑾嵐這一手漂亮的功夫給驚住，旋即一個個嚇得，差點跪下。

“團...團團，我差點以為你要殺了他...”

“團團的功夫真是出神化呀....”

“看來平日對我們還算好的...”

在場諸人皆被慕瑾嵐收拾過，但如陸無雙這般釘在恥辱釘子上的，還是頭一回。

“也不怪團團，誰陸無雙出爾反爾！”眾公子冷汗淋漓，紛紛替慕瑾嵐分說。

陸無雙見眾好友順變狗，跳起來惱辯，手堪堪一，那撕拉的痛楚將他給按了回去。

他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再彈，心中戾氣散盡，只余眼淚迸出，大哭不止，“團團，團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別怪我，是你弟弟慫恿我比的.....圓圓，你個混賬，我不就是笑話了你兩句，你就下套對付我，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哭了半晌，他開一眼皮，眼珠兒來回滾，見慕瑾嵐端坐在案后喝甜釀，其他人鞍前馬后的伺候，無人搭理他，哭聲一收，氣都沒了。

須臾，一著藕裝的端莊子，攜三侍娉婷自臺下而來，生得極，氣質如蘭，瞥了一眼那頭被釘住的陸無雙，臉無毫變化，只堪堪領著人繞到慕瑾嵐旁，

“團團，你莫惱，畫給你帶來了。”

陸盈盈示意，一侍上前將畫匣奉上。

慕瑾嵐沒接，倒是后的圓圓將畫接過，打開長盒，瞄了一眼，確認是崔顥真跡無疑。

那頭陸無雙見同胞姐姐現，哭聲變得委屈了幾分，“姐，快救我....”

陸盈盈聽了這話，脾氣騰得便上來，蹭蹭走過去，先是手擰住了他耳郭，背對著眾人低喝道，“你胡鬧什麼呀，我都跟你說了很多回了，那個人不是陛下！”

“那是誰？”

陸盈盈哽住，回眸瞄了一眼角落里賞畫的圓圓，臉頰泛紅，抖了抖袖，恢復一貫的端莊模樣，“要你管！”丟下三字便含笑往慕瑾嵐旁去了。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陸無雙嚎啕大，“我今日是為了你才跌跟頭的，你必須救我。”

陸盈盈回到慕瑾嵐旁，冷眼睨著陸無雙，彎下腰，湊到慕瑾嵐耳邊，私語道，“給你做了好吃的。”

慕瑾嵐子稍側，近臉頰，“什麼？”

“荷葉包！”

“什麼餡的？”

“蛋黃餡。”

“咸的還是甜的？”

陸盈盈無語看了慕瑾嵐一眼，嘆聲道，“甜的，說來真是不懂你，這荷葉包咸的才好吃，你怎麼非要吃甜的，害我手上黏糊糊的。”

話雖這般說，朝后丫頭使個眼，其中一人將錦盒提上，陸盈盈親自掀開錦蓋，一香氣四溢開來。

慕瑾嵐徑直撥開那荷葉，一口咬下半個，糯米包著餡，口即化，還伴隨著淡淡的甜香，瞇眼了幾分，連連點頭，旋即抬手，“放了他。”

眾勛貴子弟七手八腳上前去解救陸無雙，

這邊慕瑾嵐腳勾了一個錦杌在陸盈盈跟前，二人倚著坐下。

陸盈盈輕車路從第三個丫頭的手里接過酒壺，倒了一小杯，遞給，“喝點。”

慕瑾嵐三兩下將荷葉包吃完，瞄了一眼那小口青瓷杯，不由咂舌道，“你呀，就是小氣，京城論手藝誰也不及你，偏偏這荷葉包只做了一塊，這葡萄酒也只帶了半口。”

里雖嫌棄，還是迫不及待接過那小杯，細細品嘗起來。

陸盈盈不知打哪學了手藝，擅釀葡萄酒，這葡萄酒不比真正的酒，鑒于甜釀與真酒之間，味道獨特，很中意。

陸盈盈也是無奈，“我這不是擔心被你爹爹罵麼？”

慕瑾嵐越大，越不能滿足那假釀，如今常喝上幾口。

明耀聞到酒香，湊了過來，正去提那丫頭捧著的壺，被慕瑾嵐抬手攔住，將他手臂給拈開，

“表兄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給我倒的酒是假的，定是聽了我爹爹的訓，糊弄我呢。”

明耀額頭冒汗，咧訕笑，“你爹爹什麼本事，我得罪了他老人家還有活路？”

“所以嘛！”慕瑾嵐飲盡那葡萄酒，鐵哥們似的拍了拍陸盈盈的肩，“還是盈盈好，我爹奈何不了。”

陸盈盈丟一記笑眼，將手掌拂開，“我這不也得適可而止，得了，很晚了，你回去歇著吧。”

抬眸見圓圓獨坐一，欣賞那幅畫，語氣不由了幾分，“圓圓，送你姐姐回去。”

“不行，我不能回去，若爹爹聞到酒氣，必定打我。”

慕瑾嵐拂開人群，提氣飛，從寬臺一躍而下，腳尖落地后，一個胡旋轉，俏影從窗口飛掠而出。

不知，另一側那道青影也從窗口閃落，見慕瑾嵐牽著烈風往武侯衛衙署方向走，他抬步追了上去。

在一拐角迎面遇上。

“團團。”

皇帝從小巷黑暗走出，巷口壁上一盞黃燈照下，他一半子陷在影里，影子被拉得老長，越發顯得他高瘦清峻。

慕瑾嵐見到他微愣，當即戒備地四下掃了一眼，見暗皆有大侍衛，遂神如常施了一禮，“您怎麼出了宮？”

皇帝一手負后，和煦笑著，“宮里悶，出來走走。”

自從慕瑾嵐在武侯衛當差，像這樣夜里出來堵，并不是第一次。

慕瑾嵐暗忖，堵在這個地兒，怕是剛剛里頭發生的事，沒能瞞過他。

“夜深，臣送您回去。”慕瑾嵐眸平靜，說完便要上馬。

皇帝卻立在那里沒。

神被影掩住，瞧不清楚。

也不想瞧清楚。

皇帝靜靜凝，小時候還能在他書房鬧騰幾下，偶爾打打他的秋風，越大越冷靜，見到他都沒幾句話。

他神閃過一落寞，低聲道，“我有些不舒服，不想騎馬。”隨后往巷子盡頭看了一眼。

慕瑾嵐循著他視線去，見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停在暗。

意思是隨他一道上宮車。

慕瑾嵐無于衷，頷首，“那您便上車，早些回去，臣還要去一趟大理寺，想必柳朝天該審出結果了。”

皇帝盯著眉眼，慕瑾嵐垂目，一不，他終是無奈長長嘆息一聲。

“朕有這麼可怕嗎？”

慕瑾嵐抬眼，眼神純澈，“您怎麼會可怕？您垂拱而治，四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人人傳誦您的功德。”

皇帝失笑，“那是你爹爹的功勞。”

慕瑾嵐微瞇眼，線輕抿，道，“我爹爹是您的臣子。”

皇帝笑了笑，頷首，“是。”

慕月笙早已不理政事，如今朝中陳瑜為首輔，慕青次輔，李涵江，陸云湛，柳朝天等人皆是能臣干吏。朝中并無黨派之爭，一切欣欣向榮，大有中興之。

慕月笙早已放手，朝政皆握在皇帝手中，只是皇帝很清楚，慕月笙雖不在朝，卻是國之柱石，他在一日，四境皆服。

皇帝如今沒有什麼不順心的，唯獨慕瑾嵐。

“團團，你隨朕上車，朕有話跟你說。”

慕瑾嵐沒。

“給你帶了好吃的。”

慕瑾嵐垂眸著腳尖。

“烤鴿，五香糕，一整壇竹葉青。喝醉了，朕替你撐著。”

“........”

慕瑾嵐撓了撓后腦勺，心里咂著，這廝怎麼總是招招擊中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