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多樹蔭，甫一踏，渾孔被打開，涼爽沁人。不想起那本遊記，避暑山莊大抵也是這滋味吧。那群學神還真會，改日有錢，也要在酷暑時分躲進山莊裡，寫不來遊記，癱著喝口涼茶吃吃點心也是極好的。

正想著，已往山里走了段路。

雖過了最適宜撿菌子挖筍的清晨，但好在還不算太晚，往深再走走，仍然有半簍子收穫。以前每每竹簍裝滿，便不再往裡走，但今日既已了深，莫輕輕就耐不住好奇，牽著小瑾繼續一路往裡。

愈往山林深，樹木也愈蔥翠繁盛，也更清涼。待到穿過林，才知道，另一頭別有天。

林之後，是片綠油油草地，踩在上頭，腳底鬆。仰起頭是振翅而飛的綠蜻蜓，低下又是幾隻翩翩起舞的彩蝶，儘是愜意。

莫輕輕卸下竹簍，尋個地平躺下，吹著林中呼出的涼風，嗅著旁淡淡青草香，不自覺泛起困意。

「小瑾，我先睡會兒，你別跑啊……」

許是這裡太舒適，又許是今日起太早，很快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且久。

到最後，還是被一甘甜給醒。

莫輕輕睜眼時，瞧見的不是藍天白雲，而是一雙澄澈似琉璃的眸子，眸底倒映著的模樣。男子離得近，眉眼認真，修長的手指攥著什麼正往裡塞。

「……」

回過神，杏眼圓睜，下意識往一旁滾了圈，然後抹了把畔。指尖沾上些許紅，再定睛一看小瑾手裡，正拿著顆紅彤彤小果子。

小瑾忙抱著懷裡東西又湊上來，傻笑著攤開給看。

「山泡兒？」

山泡兒是種野果子，紅彤彤的好看，嘗起來還清甜可口。小瑾摘得這些，瞧著水還分外充沛。莫輕輕登時鬆口氣，幸好不是給餵什麼奇怪的東西。

「你這都是從哪兒摘來的？」

小瑾想了想，指了指不遠的林子方向。

那種地方竟也給他翻到了，莫輕輕哭笑不得，從他懷裡挑揀出摻在裡頭的蛇泡給扔得遠遠的。

蛇泡與山泡兒外形相似，容易搞混，可味道就差遠了，聽說味淡還有些酸，可作中藥，帶些許毒素，吃那麼一兩粒還好，若是吃得多……

想到這，手一頓，慌忙住小瑾的腮幫子張往裡看，「你沒吃吧？嗯？」

小瑾被得有些疼，哼唧幾聲，待莫輕輕將人鬆開，才又抱著懷裡往跟前湊。

「小瑾不吃，娘子吃。」

原來是特意為留的。

莫輕輕心裡淌過陣暖意，挑出一顆又大又紅的在袖口輕了，餵到他邊，微微一笑：「我們一起吃。」

第8章

沐著微風，莫瑾二人並排坐在草地上，吃完山泡兒，便背著竹簍起了。

雖說有些捨不得這地方，但一想起扔掉的那些蛇泡兒，莫輕輕還是揣揣的。蛇泡兒沒什麼邪乎，但它慣生長在暗的地，這一點，可是和蛇類習如出一轍。

二人照舊是原路折回，途中片刻不停歇，待遠離了那地兒，步子才終於見緩。

竹筍和香蕈只裝了半簍子，就這麼下山，莫輕輕覺得有些可惜，便在途中另摘了半簍子的木槿。正值木槿花盛開之季，漫山遍野隨可見，的、紫的簇擁一團，好看又惹眼。若是恰巧一陣山風吹過，捲起的馨香還會飄向山野各個角落。

兩種各采些許，將簍子塞滿，二人才心滿意足下山。到家時，日頭已爬到了屋檐下。囑咐小瑾在屋待著，莫輕輕背著竹簍了廚房。

鮮筍和香蕈暫晾置一旁，取來兩隻木盆，拉了小板凳坐下，擇下木槿花瓣後，按分扔進盆里，再仔細洗淨、瀝過水。

花瓣浸過水，看上去更鮮活，潤，艷滴，溢出的花香斥滿了整間屋子。若是詩人，大抵要心生憐惜，再對著花瓣詠一首，怎奈撞上的是個廚子，瞧了瞧的花瓣，莫輕輕只覺得口肯定同樣鮮。

花瓣瀝水後需搗爛，嫌石缽壁太糙，用來榨過及，還易吃水，讓本就不多的花又耗上一半。便索直接在碗裡搗了，好在花瓣脆弱，不需太多工夫，照樣得了一一紫兩碗兜花。

碗裡再添涼水，攪勻濾出殘渣，只留兩碗清澈。《道德經》有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莫輕輕盯了花半晌，到底還是另備蛋湊三碗。再各自混之麵，捻些許鹽，拳頭大小的麵團。

面不僅是個技活兒，還是個耐心活兒，面得越久，筋道就越足，口也更有嚼勁和滋味。

好麵團，的胳膊已酸得不行。正值小瑾興沖沖跑進，扯著袖，走到院子。指了指井裡，滿是期待的丹眼，看著忽閃忽閃。

莫輕輕不由失笑。

「還記著呢。」

他指的自是井底那碗冰雪冷元子，莫輕輕也不含糊，擼起袖，將井裡的碗給拉上來。夏日的井水冰涼刺骨，食碗浸沒在裡頭這麼些時候，早已冰鎮得心涼。剛一碗壁，就被沁骨的涼意給得回手，最後還是拉下袖，圈住食碗，抱著回了堂屋。

井水果然適合消暑，掀開白盤時，竟覺得有一涼意襲面，倒是讓莫輕輕憶起了夏日拉開冰櫃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