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這，陸文嫣又強撐起神，繼續忙活手裡。見此，莫輕輕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鹹浸泡好，燒鍋開水，先後將豆腐結和春筍焯過水，以去除豆腥和筍味。

至於焯過水的鮮五花和鹹，則是鍋加蔥姜蒜，大火煮開再換小火慢燜。待到起鍋前，才添春筍和豆腐結即可。

「醃篤鮮，最重要的便是這個『篤』字，一定得是小火慢燜，付諸工夫，如此出的才鮮。水要沒過和筍，燜煮時勿蓋上鍋蓋，若有浮油，撇去即可。記住這幾點，熬出的湯才實屬上品，雖看著清淡澄澈，卻不失一個『鮮』。」

陸文嫣聽得認真，口裡記，念叨有詞，莫輕輕見狀笑道：「好記不如爛筆頭，我去給你拿紙筆，記下便可。」

「我自己去！」歡快將攔住，陸文嫣笑著打趣道，「怎麼能讓師父如此勞累呢？徒兒去就行。」

莫輕輕一挑眉，倒是聽著滋滋的。

「那……行吧，櫃檯上有，徒兒快快去。」

兩人相視笑一陣，陸文嫣便歡快去到外堂，拿了紙筆，要再折回，無意間，目卻被兩道一前一後走出食肆的影給吸引住。

驀地愣怔住。

「萱兒……和蘇公子？」

第65章

小火慢煨之下, 湯翻騰起一層集珠泡，晶瑩瑩，澈亮, 似琥珀，此碎彼現, 連綿不斷，宛若在鍋里奏響一支春日舞曲, 緩緩淌過耳畔。

溢出的陣陣鮮香，更是癡纏鼻尖, 經久不散。

湯之上品，最是講究「清鮮」二字。看似清澈比溪流，嘗一口，滋味卻極濃醇, 鮮得人睜不開眼。今日這鍋, 便是湯澄澈，塊紅白分明可現，莫輕輕暗道煮得甚好。

恰聞得後有腳步聲及近, 提醒起, 「陸姑娘, 你來得正好，該往裡添春筍和豆腐結了。」

「嗯……哦好！」

陸文嫣趕忙回了神，紙筆暫放一旁, 依所說將最後的食料都鍋, 保持小火，繼續慢煨。

可再得空, 拿起紙筆, 半晌間, 卻又不知該從何落下，滿腦子都是方才的景。莫輕輕見此，只以為是忘了許多，索接過來親自幫著記下。

著認真的模樣，猶豫過，陸文嫣終還是開了口：「掌柜的，你和萱兒都是我的好友，我希你們都能開開心心的。」

莫輕輕漫不經心地一笑，「你怎麼還多愁善起來了？」

「我方才……見萱兒和蘇公子單獨出去了。」

流暢的筆尖倏然一頓，墨水凝團，在紙上洇開。

但也就這須臾，秀雅的簪花小楷便繼續往下蔓延，姑娘的面也恢復如常。

「嗯。」

聽應聲淡淡，陸文嫣不知怎地，竟有些恨鐵不鋼，追問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擔心蘇公子會變心啊。」

寫完，吹乾墨跡，又再看一眼，確定沒什麼紕，莫輕輕才將食方遞去，神自若回：「人心本就無常，我們尚連自己的都不可控，如何去擔心別人的？況且，我與蘇公子本就沒確定什麼，沒資格干涉這些。」

「你這越說，我反倒越為蘇公子不值了……」

在兒私上，陸文嫣只覺得眼前姑娘淡定得像個出世仙人般，仿佛早已看破了紅塵，頗是無奈問：「蘇公子不遠千里從臨安趕來，不就是因為喜歡你？你這般不在意，豈非辜負了他的意？」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

「你該正視自己的心意，給他一個機會。蘇公子有擢秀之才，對你又真心，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心？」

「陸姑娘，我若稱了他的心，那今日正煩憂的該是我了。」

「什麼意……」陸文嫣一愣。

眸微凝，遂地黯淡。

是啊，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爹爹平日對百依百順，可談及婚事，都尚有門第之別，不能由著。那掌柜的呢？一個小小的食肆掌柜，父母不在，無依無靠。對方卻是個翰林學士，家世清貴，這該如何匹配？

方才那番話，未免太過兒戲。

一時，兩人俱沉默下，任外堂的熱鬧聲給頃刻湮沒。

不知過多久，嗅著香，屋檐下的鳥兒撲棱著雙翅，得歡快。莫輕輕看一眼鍋里，率先打破沉寂道：「差不多可以起鍋了。」

聽這，陸文嫣也趕忙去張羅。

開春寒氣未散，端著這碗熱騰的醃篤鮮，竟是分外地溫暖愜意。陸文嫣嘗了嘗，燉得剛好，質。春筍也不失脆，咬斷時，滿滿的水在齒舌間開，更為驚絕。最後再喝一口湯，醇厚鮮，漾於心……

最的春，盡在這碗裡吧。

「掌柜的，若要搭配這碗醃篤鮮，什麼最好？」

莫輕輕仔細一想，「春雨後的薺菜，水靈靈綠油油，飽鮮。若再搭配一碗薺薺菜飯，那滋味更佳。」

陸文嫣聽得若有所思，旋即一笑。

「掌柜的，反正在我心裡，你足足配得上他。」

莫輕輕側過臉，兩人相視莞爾。

「我也覺得。」

*

出食肆，行不多遠，抵至傍水河畔前，蘇瑾便停了步子。

「方姑娘，有何話就在這裡說吧。」

方如萱轉過，點點頭，片刻後問道：「蘇公子可是又快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