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如此說,顯得景林文是個被妻子瞧不上拋棄的男人。他向來面子,這種閒話吹到自己耳里,怎能不覺得恥辱。
這些年他接管景家,權力漸穩,走到哪兒大家明面上都得客客氣氣一聲景總,他第二任妻子黎淑對自己基本也是順心順意,不在外人面前駁他面子,對比之下,不知比高傲、對自己輕諷的舒嵐稱心多。這些年他偶爾想起舒嵐,心中滿是不屑。與自己家裡斷絕關係孤去往國外,勢單力薄,這麼多年也沒音信,肯定是沒混出什麼名堂,沒臉回來。他甚至暗自得意,若瞧見他現在的功名就,定然十分後悔當初與自己離婚。
可現實如此戲劇,他事業上遇到困難,如今要為談合作爭取敲門磚而有求於的畫家,竟是前妻現在的相好?
多年後揚眉吐氣沒吐,反倒讓舒嵐見著自己狼狽的一面,何其諷刺。
舒嵐見著他,微詫之後,很快平靜。
京市就這麼大,遇到舊人再正常不過。
甚至大大方方和蒙西介紹,這是自己前夫。
在場不自在的,只有景林文一人。
當著舒嵐的面,他實在落不下臉和蒙西提出請求,舒嵐卻瞧出了他的來意。
輕哂說,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老樣子啊——核輕輕,面子比天重。
景林文怒,當著蒙西的面卻不好發作,他只能憋著滔天的屈辱匆匆離開。
當天晚上,他為發泄,將家裡舒嵐的東西統統扔掉。
沒扔,被突然回來的景檀攔下,還氣上加氣,得知不孝擅自離婚的消息。
真是和媽一模一樣的脾氣。
和沈家關係斷了,自己的境況無疑雪上加霜。
合作商只剩靠自己爭取這一條路了。
他不得不又去了畫展,再次叨擾蒙西。
李媽就是在這天見了舒嵐。
景林文最近腸胃不好,李媽在家做好飯菜送到公司,那日他趁著中午時間去了畫展廳忘了和李媽說,讓人空跑一趟。李媽知曉前因後果,擔心景林文忙著談工作忘記吃飯又糟蹋,問了地址,了計程車到畫展廳。
就是這樣見舒嵐的。
時隔多年,舒嵐看起來還是那樣年輕漂亮,氣質卓雅,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李媽是景林文家時就進景家幫忙的,和舒嵐也有七八年誼,這一見,沒忍住落了淚。
李媽問了許多話,舒嵐能答的都答了,但似乎不是很樂意和過去的人重新建立聯繫,知道李媽還待在景家,淡淡笑笑,說幹活兒別太累,注意保重。還說等蒙西畫展結束,他們就返回意大利了。
李媽著急問,這麼快就要走?您不看看小姐嗎?
舒嵐靜默兩秒,微微笑了笑。
應該不認我了吧?這麼多年沒音信。再說,如今二十多了,早過了需要母親的年紀。
當初舒嵐走得瀟灑,景檀才六七歲。
十多年杳無音訊的一對母,再相見,的確需要勇氣。
見不見面需要這對母自己做決定,但李媽想,小姐應該有知權。
這些年那些舊一直仔細保管著,脈相連,小姐怎麼會不想母親。
所以輾轉考慮,還是打了這個電話。
印象中模糊得只剩一個背影的母親,回國了,回京市了。
遠在天邊的那樣一個人,此刻與自己在同一個城市。
景檀握著手機,恍惚。
不管是否還有,不管舒嵐還認不認得出自己。
想去見見,這是個執念。
和張懸說聲抱歉,向公司請了半天假。
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三十分鐘,到達畫展廳。
付款下車,關上車門,跑進展廳。
今天不是周末,可來看展的人很多,景檀在人群裡邊走邊看。
終於,到了主展廳。
看見留著絡腮鬍子的意大利畫家,還有。
他邊那位穿著恬淡優雅長的人。
景檀在他們三米遠停了腳步,氣吁吁。
一瞬不移盯著那張側臉看。
舒嵐正在和蒙西談論壁上的那幅畫,不知說到什麼,兩人心至靈犀相視笑笑。
這一轉頭,景檀徹底看清了人的模樣。
畫面與沉睡湖底的記憶重合。
對,是的。
媽媽就是長這個樣子。
一滴滾燙的淚珠下。
從下滴落時,景檀自己才察覺。
沒想到自己會哭,自覺矯。
低頭從兜里拿出紙巾,乾眼角。
白的紙巾從眼前移開,視線重獲自由,還未來得及眨眼,剛好對上舒嵐看過來的目。
舒嵐顯然也怔住。
「...檀檀?」
蒙西興的談論停頓,他朝著友的視線去。
一個年輕的中國孩兒。
和Faye面容十分相像。
舒嵐推開蒙西,一步步走到景檀面前。
看著眼前二十出頭的姑娘,直覺已告訴自己答案,但又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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