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酒肆，窗外的天空出一魚肚白。

    昨晚在春風樓逍遙過後，便來周鐵柱這裏開了房。

    張武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唐展的勁兒很大，天亮還不忘來一發，隔壁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哭聲。”

    但那婉轉鶯啼，聽在張武耳中卻是索然無味。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隆慶帝為什麽會下旨把蕭景敖押天牢，而不是圈宗人府。

    古來皇室的事向來不對外公開。

    如今方知，虎毒食子，牢裏好下手。

    皇子死在宗人府，不管哪種死法，隻要人死了，世人都會認為隆慶帝殺害自己兒子，有辱他的聖明。

    屆時背鍋的是隆慶帝自己。

    但在天牢可就不一樣了。

    各種宵小出沒，皇子不慎中招，被人投毒而死，沒有人會往隆慶帝上想。

    說不得到時候借題發揮，還能再懲治一批不聽話的吏。

    “最是無帝王家。”

    等唐展完事，張武和他迎著寒風，一塊朝皇宮方向走去。

    “武哥兒，你今兒氣怎麽不太好？”

    唐展頂著兩個黑眼圈，被寒氣凍得直哆嗦，兩都在打擺子。

    張武撇說道：

    “展叔你有神威，我住你隔壁，氣能好才怪。”

    “咳咳咳……”

    唐展幹咳了幾聲掩飾尷尬，心虛叮囑道：

    “此事你可得給叔保……”

    “放心吧展叔。”

    兩人閑聊著，不多時便走到岔路口，各自去點卯當值。

    班房裏，獄卒們一個個哈欠連天，卻都在興聊著昨晚的窯姐，互相比吹誰的戰力強，誰的時間久……

    男人混在一起，大多逃不開這種話題。

    最後話題落在張武頭上，讓窯姐一夜的能力，著實讓大夥羨慕嫉妒恨，懊惱自己怎麽沒練“金剛不壞”。

    張武掀簾而，看著這些同僚，一張張悉的麵孔，恍然間驚覺每一個人的印堂都在發黑，班房裏死氣繚繞，猶如地獄。

    而他能做的，也隻有按時分發例錢，並叮囑眾人，家中妻兒父母重要，賭嫖，例錢盡量給家裏保管。

    點卯結束，張武如往常一般，開始在牢裏巡邏。

    到了監，在二號獄到五十號獄之間來回往複，心頭則回響著蕭景敖的傳音。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張武茫然傳音道。

    “……”

    蕭景敖須發戟張。

    “本皇子都要死了，你還裝？”

    “殿下明知飯裏有毒，為何還吃？”

    蕭景敖毫不猶豫回答道：

    “為全忠義！”

    “不的東西！”張武心裏暗罵一句，暗中傳音道：

    “你大可以跑掉便是，何必等死。”

    “我不死，二十萬邊軍不會安心，我外公的那些門生也不會死心，二哥這個皇位坐不安穩，國朝不寧，天下豈能不？”

    蕭景敖麵如常，中卻有一口猩上湧，被他生生咽回去。

    “……”

    張武不再說什麽。

    看了看監窗外的天，又至晌午，離開大獄，來到灶房，門裏放著一大袋雪白鹽。

    廚的灶臺上也放了整整一碗。

    然而在火苗升騰的炒菜過程中，廚對雪白鹽看都不看，抓起一把鹽便往鍋裏撒。

    張武眼皮直。

    這劑量，足以毒死三五頭猛虎。

    也就蕭景敖的功力足夠深厚，換做普通人一頓飯就得暴斃。

    “武牢頭，今兒的飯你們誰送？”

    廚把菜放進食盒裏問道。

    張武掃視眾人一眼，把目落在程狗上說：

    “狗兒，今天你送吧，給大家開個頭。”

    “好。”

    程狗點頭。

    張武說道：

    “你給監其他人送的飯，今天我來送。”

    兩人相隨過了二道門，一起去往監。

    同樣的十四道菜，蕭景敖吃得依舊是津津有味。

    隻是不知為何，吃兩口便捂咳嗽幾聲，非要喝半碗湯才能把菜咽下去。

    “再吃下去你會死的！”

    張武暗中傳音提醒。

    蕭景敖虛弱的聲音暗中傳來：

    “無妨，我還可以再撐兩三個月，你快點想辦法離開天牢，免得我死了牽連你。”

    張武忍不住怒道：

    “明明能跑，你為何如此固執？”

    蕭景敖沒有回話，不想再解釋這個問題。

    張武冷靜說道：

    “既然你不想活了，那便幹脆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