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皓十三年春，鎮司大殺特殺。

    連誅吏部尚書滿門，工部侍郎三族，七品以上吏二十餘位，牽連死者近五百餘人。

    以至百噤若寒蟬，無人敢彈劾鎮國公。

    景皓帝抱病多日不上朝，對鎮司之事不聞不問。

    鎮國公馬六稱皇帝有聖君之德，天下無為，必得大治。

    這般赤的奪權謀政，在士人眼裏馬六已是臣賊子，名聲敗盡，人人得而誅之。

    早已出獄的蔣天河複原職，大肆推行攤丁畝之策，滿朝文武無人敢反對，隻因馬六站在其後，怕被屠刀濺一臉。

    有明的朝堂大佬都看出了端倪。

    馬六這是在與景皓帝唱雙簧。

    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中間夾著蔣天河。

    馬六願意當惡人，為變法護道，景皓帝自然求之不得，讓出一些權勢也無妨。

    蔣天河指派自己的心腹王子恒等人，開赴各郡，督查攤丁畝之事，而張武也在家，煉起了自己的仙丹。

    “砰——”

    一聲巨響，丹爐炸開，整個院子都了一下，屋簷簌簌落灰，窗口黑煙滾滾，張武灰頭土臉走出偏屋，好不狼狽。

    自從半年前，薑家識趣的上貢五株千年靈藥，六叔也依靠權勢，掏空太醫署的庫房，又搜刮天下，弄來各種稀奇藥之後，張武便閑不住了。

    想要實力長進，第一步便是把你的武靈丹，提煉到更營養，更有藥效。

    畢竟實力高了，便需要攝更多的能量，不然你得整天肚子，或者一次吃好幾顆武靈丹，才能保證能。

    林有金剛丹，蕭家有皇靈丹，劉蒼山也有他自己煉的丹藥，張武在郡守府室裏了不，還給釋菩提分了幾顆。

    金剛丹和皇靈丹，他早永昌城時，便從老和尚和蕭景翊上弄到了，無非便是資源互換，我用武靈丹換你們的。

    幾種丹藥互相參悟，取長補短，隻要千年靈藥足夠，張武遲早會煉出高級武靈丹。

    隻是這個過程……

    不炸爐幾百次，沒有幾十年時間的鑽研，你真當你是命運之子，搞什麽都能一次功？

    “媽的，晦氣！”

    裏呸呸吐了兩口黑沫子，張武掐指算起了吉兇宜忌。

    長年累月的失敗，也讓他像當年的雷天刀一般，整日看黃曆，看吉兇，把自的不如意，歸咎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信仰之上。

    運氣這個東西，實在玄奧，隻有鬼才知道。

    “最近幾日果然不適合煉丹。”

    算了一番，張武暗暗搖頭。

    到井邊打一盆水，洗了一把臉，將上的服下來洗淨，換上幹淨的長袍，他回到主屋裏，開始提筆記錄起煉丹心得。

    不多時，寫膩歪了，便拿起旁邊的竹簡，用刻刀刻起自己的回憶錄。

    在天牢裏那些日子，教會張武太多東西，他總結為《牢裏史》。

    龐黑虎、老湯、郭天旭，威武將軍……都是有意思的人，寫下來，閑著無聊看看，也是懷念的。

    與此同時，皇宮太極殿。

    麵容瘦削的景皓帝臥病在床，蓋著厚厚的被褥，眉宇之間不怒自威，與當年隆慶帝有八分相似。

    大殿裏空無一人，隻有一白士在為景皓帝把脈。

    “咳咳咳……”

    蕭景皓猛烈咳嗽了一陣，麵鬱問道：

    “大哥，我還能活多久？”

    蕭景翊沉重說道：

    “有老祖宗留下來的靈丹續命，隻要你求生之念夠強烈，還可再撐五年。”

    他自己也是麵略顯蒼白，劉蒼山拚死一擊帶來的神創傷，沒那麽容易恢複，甚至可能留下暗傷，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再有寸進。

    景皓帝流出一堅毅之，呢喃道：

    “五年嗎，足夠了。”

    蕭景翊皺起眉頭問道：

    “二弟你想幹什麽？”

    “先滅馬六，再殺張武，弄死老四，給大哥你留一個太平江山。”

    “你……”

    蕭景翊吃驚，麵複雜起來。

    景皓帝說道：

    “你給了張武魔靈丹的解藥，馬六必定已吃過，他看似在與我演戲，為變法護道，但又何嚐不是覬覦皇位，以謀之奪權，想要將我架空？”

    “不能吧。”

    蕭景翊搖頭說道：

    “馬六不是貪權勢之輩，他也沒那麽大的雄心當皇帝。”

    “他不想，但‘蕭景武’可就未必了。”

    “什麽蕭景武？”

    蕭景翊被這個名字搞得有些懵。

    景皓帝麵帶殺意說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最近民間突然傳出一陣風聲，說父皇在民間還有一位私生子，名蕭景武，乃是我蕭氏皇族的第五位皇子。”

    “……”

    蕭景翊呆了呆，腦海裏閃過某個人，麵一變。

    “你是說張武？”

    “不錯！”

    景皓帝頷首道：

    “此子低調而強勢，常年轉換份，誰都不他的底，此子究竟有沒有野心，在他展出來之前，我們誰都不清楚。”

    頓了頓，蕭景皓問道：

    “大哥你與他接過，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蕭景翊想了想說：

    “此子很寡淡，在天牢待了多年，早已磨滅熱，不似雄心壯誌之輩。”

    景皓帝緩緩搖頭，臉鬱說道：

    “即便這張武與馬六都沒有篡位之心，但哪個當爹的，不希自己孩子做皇帝呢？”

    蕭景翊眉頭大皺。

    “你是說，他們倆是父子？”

    “若不是父子，以馬六見誰都防一手，從不與人心的格，怎麽會對張武視如己出，甘於奉獻？”

    “……”

    蕭景翊無言以對，但心還是有些不相信，過了好半晌才問道：

    “二弟你查到我皇室的了嗎，究竟是誰泄了老祖宗坐化的事？”

    “馬六！”

    景皓帝無比篤定回道。

    蕭景翊眉心擰得更深，不信說道：

    “甘泉宮有我布置的風水格局，非大宗師親臨不可，馬六絕對闖不進去，他怎麽可能知道老祖坐化？”

    “大哥你是否忘了，老祖宗常年煉丹，太醫署每個月都要給甘泉宮送一批藥，多年來從未中斷，而甘泉宮隔三差五飄出藥香，滿院芬芳。”

    景皓帝說道：

    “直至老祖宗坐化，太醫署不再送藥，院子裏也沒有了香味，而你也離開京城去了南方，將劉蒼山堵在永昌城，免得他跑來暗殺我，隻要據此推敲，以馬六的聰明，不難猜出老祖已死。”

    “你準備怎麽對付他們父子倆？”

    “我已聯係了老四，不如先將不安定因素鏟除，我們兄弟之間再訣勝負。”

    景皓帝擲地有聲，雄心。

    然而蕭景翊當麵沒說什麽，心裏卻直搖頭。

    與老四合作，與虎謀皮，你未必是他對手。

    除張武父子，更是危險萬分，簡直刀尖上跳舞。

    但還不待蕭景翊多想，太極宮外突然有軍大喝：

    “報——”

    “什麽事？”

    蕭景皓從床上坐起，聲音威嚴。

    軍頭領在門外焦急匯報道：

    “啟稟陛下，鎮國公手下千戶，與二皇子在街上相遇，因不給對方讓路而起衝突，二皇子……遇害了！”

    “什麽？”

    饒是景皓帝心機深沉，喜怒不顯，此刻也是然變。

    他有六個兒子，最小的才出生沒幾個月。

    當年被隆慶帝扶上位，他有子嗣功不可沒。

    兄弟四個，老大和老三都沒有孩子，老四還是外人的種，想要蕭氏皇族傳承下去，這皇位怎麽也得落到他頭上。

    其中最他寵的便是老二。

    打小聰慧，麵容俊朗，善於察民，有仁君之風。

    可惜不是皇後所生，不然早立太子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氣攻心之下。

    “噗——”

    一口猩從蕭景皓口中噴出，染紅了床被，整個人都眼可見的萎靡下去。

    “二弟！”

    蕭景翊大急，不顧自傷勢，連忙運轉功力給老二療傷，再喂下一顆靈丹。

    半個時辰後，蕭景皓終於緩過一口氣，雙目充滿，恨怒不可遏呢喃著：

    “馬六，馬六……”

    蕭景翊想勸，想安，卻不知如何開口。

    即便再傻，他也清楚，馬六不可能指使手下的千戶當街殺害皇子。

    那父子倆都是一個德，悶打在暗，當麵殺人不是他們的作風。

    可老二正在氣頭上，你這大哥的，總不好胳膊肘子往外拐，替外人說話。

    景皓帝咬牙切齒呢喃了一陣，漸漸的心頭怒火平息下來，聲如寒冰說道：

    “老四！必定是老四在作祟！”

    “你能想明白便好。”

    蕭景翊點頭讚同說道：

    “看來老四已潛京城，表麵與你聯合，暗中挑唆矛盾，等著我們與張武父子兩敗俱傷。”

    “大哥你可有鉗製他的方法？”

    “沒有。”

    蕭景翊歎息說道：

    “大宗師來去無蹤，隻憑我一個人防不住他，並且我們不能把他惹急了，否則老四惡向膽邊生，殺起來，隻怕我蕭氏皇族都得絕後。”

    景皓帝臉上閃過一個獰，咬牙說道：

    “實在不行，請林大宗師，主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