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序很想當做沒看到他，拔腳就走。

但架不住其他人鼻子上面都長了一雙眼睛，老油條老方看見賀庭洲，馬上殷切地過去拍馬屁。

“賀總，非常謝您對飛雪的賞識，要不是您慧眼識珠雪中送炭，我們可能都撐不到現在，您就是飛雪的大恩人，我們飛雪上上下下都對您無比敬仰。”

“是嗎。”賀庭洲意有所指，“有些人好像并不敬仰。”

“怎麼可能。”老方說，“我們宋總每次提起您都熱淚盈眶的。”

……馬屁別拍得太離譜。

老方給使了個眼，霜序知道賀庭洲在點，只好開口應付：“賀總的恩我都銘記于心。”

低眉斂目，本不看賀庭洲的臉，說話時盯著他襯的第三顆扣子。賀庭洲說：“要不我把扣子摘下來送你，你們倆單獨聊？”

霜序忍耐著編借口：“不好意思，我今天落枕了。”

賀庭洲抄著兜，哂道：“剛才轉頭我看你很靈活。”

“……”

“賀總貴人事忙，一張就上百萬，我們就不浪費您寶貴的時間了。走吧。”霜序語氣尊敬但疏遠，說完就轉，漠著臉徑直離開了。

別說賀庭洲后一眾驚訝的高管，就連飛雪的人都覺得大逆不道。

“宋總，你瘋了，你連賀總都敢懟？！”

“你們懂什麼！”小廖無腦維護，“小老板跟賀總很的，你只聽出了的怪氣，你們沒看到賀總的寵溺！”

霜序看一眼：“你近視多度？”

小廖很驕傲：“六百八。”

霜序憐地拍了拍腦袋。

老方苦口婆心：“宋總啊，我知道你跟賀總很，但是這個說話啊，還是要講究技巧。你是金枝玉葉的白富，不懂阿諛奉承那套很正常，以后拍馬屁這種事我來就行了。”

霜序知道大家都是為了飛雪，心里嘆口氣：“好吧，我下次忍忍。”

總不會那麼背運，每次都到日理萬機的賀大總裁。

周一再次到云盾，范總監把他們在會議室晾了十五分鐘，才姍姍來遲。

開會的時候，他明正大地在看手機。霜序的位置在他右側，借著角度瞄了眼。

干的也不是什麼正經事，在跟人發微信。

小廖在會議記錄本上寫寫畫畫，過一會，把本子側過來給霜序欣賞。

畫了一個穿西裝的豬頭，還留了地中海發型。

霜序抿，繃住沒笑：“認真點。”

會議進行到中途，磨砂玻璃門忽然從外面打開，總助徐楨推開門，退到一旁。

賀庭洲走了進來。

他個高長，氣場強大，正講解ppt的組員被打斷，整個會議室霎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過去。

范總監手忙腳把手機收起來，敦厚的軀從座位上彈起來，瞬間從拽得二五八萬的甲方總監，變皇帝邊阿諛奉承的老太監。

“賀總，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您的會開完了？”

賀庭洲沒理他，徑自走進來。

他今天的樣子有點不一樣。

大多時候，賀庭洲都給人一種慵懶隨的覺，今天的西服卻穿得端正而筆，領帶系得一不茍。量剪裁完展示出比例優越的材，墨黑極襯他氣質。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銀細框眼鏡，平常微分的黑發今天往后梳背頭，發梢抓得自然凌，看似隨意，實則很挑人。

范總監恭敬地把他請主位，他坐下來，右疊上左膝，高鼻深目，一高不可攀的矜貴。

霜序目在他上不過多停留了一秒鐘，他黑眸便敏銳地睇過來。

“宋總脖子好了？”

霜序移開眼睛：“繼續吧。”

賀庭洲一來，眾人明顯變得更拘束，講解的組員磕磕絆絆，口誤頻出。

“張什麼。”賀庭洲說，“我不是大蟒蛇，不吃人。”

你比大蟒蛇沒好多。

因為他說話，霜序下意識瞥了他一眼。

他背后就是落地玻璃幕墻，后灑的澄明線過他的眼鏡片時，呈現出一種跟印象中很不同的質。

第一次見賀庭洲戴眼鏡。

這種文氣的品原本跟他的氣質不搭噶，但不知為何，莫名的和諧。

可能因為，細邊眼鏡的斯文很好地中和了他骨相中的鋒利，減弱了他給人的迫。

霜序正要收回視線，賀庭洲毫無預兆地看向。

沒防備，跟他四目相對。

他眸中那兩分“賀庭洲式”的散漫被鏡片折，看上去道貌岸然極了。

不是斯文，是斯文敗類。

“看什麼。”他說，“我臉上有ppt？”

“……”

直到會議結束，霜序眼睛都釘死在ppt上，再沒有看過他一下。

賀庭洲聽完會議容，拿起桌子上那份資料翻閱，問了一個直擊核心的問題：“品多久能拿出來？”

老方開口道：“第一版樣機已經做出來了，不過因為氫的積能量度非常低，氫罐占據的積比較大，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克服……”

賀庭洲頭都沒抬：“我不喜歡重復說同一句話。聽不懂就找個翻譯來。”

老方啞了啞。

霜序給出一個預計期限：“三個月。”

“太慢。”賀庭洲得狠，“一個月。”

霜序直接說：“做不出來。”

賀庭洲眼皮輕輕一抬，目從資料移到臉上，意味不明的眼神：“橫啊，這位乙方。”

幾個員工在旁邊拼命給使眼。

這是甲方爸爸啊宋總！你控制一下。

控制不了。

看不見賀庭洲的時候，就是一個緒穩定的正常人。

一旦見到他，就會被迫回憶起那天晚上他的故意作弄和自己的丟人現眼，窘迫得無以復加。

忍了忍，說：“我只是實事求是。賀總如果喜歡吃大餅，我可以畫，我下周就能給你‘品’，不過到時候你會發現它攜帶著一個巨大的氫罐。賀總想要嗎？”

賀庭洲慢悠悠道：“我說不想要，宋總又要跟我鬧脾氣嗎？”

頓時，一道道火熱的視線投向霜序，小廖在幾秒鐘的吃驚過后，激地抓住了桌子邊。

這話說得太曖昧了，霜序耳轟地一下熱起來。

范總監那雙小瞇眼在和賀庭洲之間探照燈似的飛快掃來掃去。

“賀總，請你別開玩笑。”霜序強作鎮定，“在儲能問題得到有效解決之前，我們不想隨便拿個半品糊弄你們。飛雪希最終到你們手上的，是達到上市標準的優秀產品。”

整個云盾集團無人不知，賀先生是一個本不講面的人。

說一不二，殺伐果斷，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范總監怕他，不止因為他是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老板，更多的是畏懼賀庭洲這個人。

“那兩個月。”賀庭洲今天好說話得像被人奪舍。

霜序松了口氣。

賀庭洲靠著椅子看，鏡片后黑眸慵懶，口吻卻是公事公辦的正經：“詳細的技資料，請宋總發一份到我微信。”

范總監張了張，想問，您不是從來不用微信辦公嗎？

但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非常明白，職場生存法則第一條：不該問的別問。

離開會議室，一進電梯，霜序頓時被幾道炯炯有神的目包圍了。

“宋總，你跟賀總關系這麼好嗎？”

霜序面不改：“只是認識而已。”

“但是賀總對你好像有點不一樣誒……”

霜序說：“你們忘了拿到云盾的合作多麼不容易了嗎？”

好吧。大家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被澆滅了。

回公司后，霜序不得不重新把賀庭洲的微信添加回來。

唯一慶幸的是，賀庭洲不會給發消息，就不會發現曾經狗膽包天地把他刪除過這件事。

把賀庭洲要的資料發過去，他也沒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