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到了鹹縣衙，門房一聽是林來了，連忙把林引後院。

    王越正伏案理縣衙的政務，臉上帶著濃濃的煩躁神。

    鹹和永寧縣不同，永寧縣就是個芝麻大的地兒，雖永寧縣的商業發展比較好，可是永寧縣沒什麽權貴，王越在永寧縣就是土皇帝。

    鹹這裏不一樣，權貴極多。雖王越本也出世家，是大家族出，可是相比於這些皇族的權貴，他這個世家子弟的份，還是差了一些。

    他不是土皇帝，是當孫子，給人屁。

    事太繁雜，太煩人。

    王越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見是林進，神一振，道：“賢弟，快請坐。你來得正好，我如今為了鹹的治理，忙得焦頭爛額，卻是一無所獲，快幫我參詳參詳。”

    林坐下來道：“兄長遇到了什麽難事？”

    王越歎息道：“還不是鹹的權貴子弟，到惹是生非的事嗎？有皇室的宗親王爺，也有外戚勳貴子弟，還有世家之人……唉，總之是太多了。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理一個，就會得罪一大攤人，會有無數人來求，太難辦了。”

    林道：“此前我已經告訴了你，要秉公執法，你沒有這樣做嗎？”

    王越歎息道：“都是勳貴，都是皇族子弟，我怎麽秉公執法？我要真的秉公執法，恐怕第二，就有無數的權貴鬧事，會有無數的奏折呈遞到陛下的案桌上去。我自己倒黴也就罷了，可是，我擔心影響到王家。”

    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很是擔心。

    王家是世家大族，已經樹大招風，遭到很多人記恨。如果再有王越在鹹胡來，王家到時候，反倒是更會陷困境。

    林看著王越，卻是搖了搖頭。

    王越顧慮太多了。

    上一次，林就提點過，可是，王越本沒有聽進去。

    或者王越本沒有看。

    王越道：“賢弟搖頭作甚？”

    林解釋道：“兄長，你在永寧縣擔任縣令，和在鹹擔任縣令，的確是兩碼事，可實際上，卻也相差不多。你如果一直有顧慮，最終的結果，是什麽都做不。”

    王越道：“我也想做，可是，千頭萬緒，很難理。”

    林繼續道：“第一，你擔心波及王家，實際上，你在任上沒能做好事，無法履職，才是真正會波及王家，讓人認為王家後繼無人。”

    “陛下用你，是信任你，希你能扛起鹹縣令的重任。陛下不會因為彈劾你的奏折多，就對你失，就認為王家做錯了事。”

    “相反，你理事公允公正，不懼威脅，即便彈劾你的人多，陛下反而會讚許。因為，你是敢於做事的人，是一個能把事做好的人。”

    “這些人找不到對付你的手段，即便紛紛彈劾，那也是沒用的。”

    “因為，你對陛下有價值。”

    “第二，你不理這些違法紀的勳貴，鹹了，局勢了，最終的結果，便是你失職，會讓陛下失，才是真正波及王家。”

    “所以，大膽去做。”

    “你本無意仕途，隻因為是王家人，是王家嫡長子，必須扛起責任。所以怕什麽呢？大不了，丟了職就是，那也是丟得理直氣壯，無愧於心。”

    “為一任，造福一方。”

    “既然兄長擔任鹹縣令，就按照心中所想去做，不必顧忌。隻要是有利於百姓的，隻要是有利於朝廷的，一往無前。”

    林侃侃而談，擲地有聲道：“隻要兄長做到了這兩點，其餘一切，不必去考慮。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王越聽到後，煩躁的神漸漸消失。眼中的神，已然恢複清明。他拱手道：“賢弟一番話，為兄茅塞頓開。我，這就準備理事。”

    林笑道：“兄長，切莫著急。”

    王越道：“賢弟還有什麽要的嗎？”

    林道：“兄長打算直接做？”

    王越道：“當然！”

    林笑道：“理鹹的權貴，自然需要一往無前。可是在這個前提下，也要講究策略。否則，那就是莽撞。”

    王越子微微前傾，道：“請賢弟賜教。”

    林道：“你翻看了這麽多的事，可曾發現王家的人犯事？”

    “沒有！”

    王越搖頭回答。

    他神肅然，擲地有聲道：“家父治家，一貫嚴格要求。家中子弟，如果是紈絝，直接扔到軍隊去練。到如今，家中並沒有紈絝，雖有不求上進的，但也不會惹是生非。賢弟提及這一事，做什麽呢？

    林道：“自然是為了敲山震虎，兄長找一個王家的人，關係比較好的，直接置他。當著所有人的麵，重罰！”

    “然後，再申明規矩，你上任以前發生的事既往不咎，給這些權貴一個臺階。如果有再犯，必然重罰不饒。有了這個規矩，誰敢冒犯，你直接置就是，依法論罪。”

    林道：“你連自己王家的人都置了，還怕什麽呢？”

    “妙啊！”

    王越聽得眼前一亮，眼中有了歡喜神。

    這手段真是絕妙。

    王越看向林，愈發的佩服，道：“賢弟，你這手段，既理了鹹的事，又不至於如此莽撞，著實厲害。”

    林道：“凡事講究方法，自然是沒問題的。”

    王越點了點頭，他忽然道：“賢弟今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林道：“請兄長通知王公，讓他代為轉達鎮北侯贏公，我今晚上在府上設宴，請兩人赴宴，兄長到時候也一起來。”

    王越聽到後，神有些古怪。

    鎮北侯贏九！

    這事兒他回到鹹後調查過，發現本沒有這個人。他詢問父親，卻被父親惡狠狠瞪了一眼，當時王越就明白了。

    贏九！

    哪裏是贏九，分明是皇帝贏九霄，隻有皇帝才敢用這兩個字。他看著林，擔心林不知道皇帝的份，萬一惹怒了皇帝，就是滔的大罪。

    王越覺得不能坑了林，道：“賢弟，關於鎮北侯的事兒，這……”

    “兄長！”

    林一聽王越的話，道：“難得糊塗，贏公便是贏公。”

    王越聽得詫異。

    他忽然自嘲一笑，他都能明白的，林怎麽會不明白呢？

    王越笑道：“是為兄著相了，好，賢弟安排的事，我立刻通知家父，讓他安排。”

    林道：“多謝兄長。”

    他完了事，站起道：“晚上的宴席很重要，我先告辭了，回去準備一番，不能怠慢了貴客。”

    王越專門起送林離開，才返回寫了一封書信，讓親隨立刻送去給王棠。消息傳到王棠的手中時，王棠還在戶部值房做事。

    王棠看到書信，有些懵。

    林請客！

    而且，還涉及到皇帝。

    王棠皺起眉頭，心中思忖一番，這事兒林走王越這裏，恐怕林對皇帝的份，已經有些察覺，不過沒點破，那就無妨。

    王棠思忖一番後，起往宮中去，他徑直進大殿中，躬行禮道：“陛下！”

    贏九霄還在理政務，他看了眼王棠，道：“王卿，抵近年底，戶部一方麵，要著手開始核算今年的開支、進項。同時，對明年的一個開銷也要做預算。戶部這裏，還有其餘的千頭萬緒事，很是忙碌，不能鬆懈啊。”

    王棠自信道：“臣署理戶部多年，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贏九霄道：“你來有什麽事？”

    王棠道：“陛下，林這子，找到王越這裏，讓王越傳信給臣，是請陛下和臣，今晚上到他的家中去赴宴。”

    贏九霄笑道：“這是正常的，朕的份，林早有所判斷，隻是不點破罷了。他不點破，朕自然也不點破，總之，順其自然。”

    王棠道：“陛下，去不去呢？”

    贏九霄大袖一拂，道：“去，當然要去了。朕倒是有些饞他府上的吃食，雖你王家回來的廚子，也傳授廚手藝，可做出來的味道，還是差了很多。”

    “林這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有事，才會邀請我們赴宴。你看他到了鹹這麽長的時間，一直都不聲不響的，如今才來邀請。”

    王棠道：“陛下聖明。”

    贏九霄正道：“行了，忙你的去吧，晚上朕自會通知你。”

    “臣告退。”

    王棠躬便退下。

    贏九霄的老臉上依舊有著笑容。

    他如今看林，不僅是看一個大才，更是長輩看晚輩的心思。畢竟論關係，林是他的孫婿，這是不一樣的關係。

    這是真正的自己人。

    孫婿請祖父吃飯，應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