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蟬兒的話,紀院判麵痛苦,隻是低頭不語。
“你說話啊!”蟬兒憤怒道,“你當年如果待我父親真有半分真心,那你就說出真相!莫非你死到臨頭了,還不敢說出當年你做過的虧心事?那你還真是枉而為人!”
紀院判沉默了許久,由罵著,才再次抬頭道,“魚姑娘,當年害死你父親的不是別人,正是竇貴妃。是命人放火燒了你們魚家的宅第。”
蟬兒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們魚家怎麽惹了,為何要這麽做?!”
“你們魚家從沒做錯什麽,隻是你父親那年進宮為病重的麗妃行醫時,並未按照的意願做和我一樣的事。”紀院判無力地扯了下角,“隻是因為,他在威利下守住了醫德,竇氏對他的報複,就是要了他全家的命。”
蟬兒雙手抖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為別人不幫著行惡,就要報複別人全家,竇氏若是不死,天理何在?!
“雖然你父親心裏清楚,麗妃的病其實已經沒得救了,就算他不按照竇氏說的在藥裏放毒,也活不了多久,但他還是拒絕如此做,並且用盡畢生所學試著救治麗妃,不肯放棄。”
紀院判緩緩道:
“他後來對我說,隻要是來找他治病的,被他收下的病人,一個都不會放棄。這份守,是我做不到的,但我敬佩他。我永遠都做不到像他這樣高尚。
竇貴妃要報複你們魚家時,我其實提前得到了風聲,但我不敢去提醒你父親,因為我害怕被報複。
我就是個小人,我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和家人,不惜背叛醫德,又眼睜睜看著朋友一家人去死。我以為這樣就能換來紀家的安寧,但我錯了。
我落得這個下場,是罪有應得,但你父親,你們魚家卻不該如此。”
紀院判說著說著,就想起當年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他因為在宮裏做了不虧心事,在外麵就想努力做個好人,用竇氏給的那些錢接濟了不窮困潦倒的醫者,也不求他們回報,隻是希他們能堅持行醫,把醫發揚大。
當年的魚三爺正是因為看到他這般做,才和他了好友,把他當值得尊重的醫道前輩。
魚三爺在醫上有多通,在為人世上就有多單純。
正是因為這份單純,才讓魚三爺錯認為他們是一樣赤誠的人,但紀院判心裏卻一直都清楚,他和魚三爺天差地別。
一個是天上的明月,一個是地上的渠。
那皎潔月隻是巧照亮了晦暗骯髒的渠,讓他也微弱地亮了一亮。
但那芒從來都不屬於他。
而明月卻因此以為他也會發。
“當年皇上很寵麗妃,麗妃病重的時候我們太醫院說治不好的病,他便下令要請民間的神醫。你父親不是我舉薦進宮的,但我的同僚提了他的名字。他要應召宮之前,我試圖勸皇上改變主意,故意說了他的壞話,說他醫不——”
紀院判的聲音越來越弱,“竇氏以為我是在為辦事,怕這所謂的神醫進了宮後不好控製,真把麗妃的病治好了,但我其實是為了我自己。
我這麽多年就過你父親這一個真心的朋友,我不想讓他進宮來淌渾水,不想害死他。
但是,皇上是下了決心要讓民間醫者進宮,我本就攔不住。
而這也是我為你父親做的,唯一一件事。
之後發生了什麽,你都知道,我啊,是真的對不起他,對不起你們魚家。
但我沒有辦法,我就是懦弱至極,不敢反抗竇氏和安王。
今日請你來和你說了這麽多,我不是想求你原諒,我隻想告訴你真相。”
因為他已經沉默了這麽多年,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他不想把這讓他一生不安的帶進土裏,這姑娘說得對,都要死了,他總得做點人事。
“魚姑娘,你要繼續行醫,把你們魚家的絕學傳承下去。你要像你父親一樣守住醫德,但不要像他那樣剛烈。有聞大姑娘護著,你可以不畏權勢,不用走我這條路——”
蟬兒冷聲打斷紀院判的話,“這就不用你心了,更不到你來叮囑我。我本來就不是你,怎會走你的路?”
紀院判愣了一下,然後喃喃道,“是了,你是魚家人。你們魚家人都是可敬的,不像我。”
蟬兒回到武安侯府,走碧落軒時,雙眼紅腫。
聞萱見這樣,就知道大哭過一場。
“姑娘,我知道害死魚家人的是誰了,可我沒有辦法讓償命,怎麽辦?”
蟬兒靠在聞萱的肩膀上,淚水打了聞萱肩頭的服。
聞萱聽後就猜了個大差不離。
這個害死魚家的不會是紀院判本,否則蟬兒就不會說沒辦法讓對方償命,因為紀院判馬上就要被拉出去問斬了。
而能讓紀院判在臨死前才吐真相,說明這個人的份一定不同凡響。
再結合紀院判被問斬的罪名,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
“你放心,一定會為魚家償命的。”
聞萱在蟬兒耳邊,輕聲道。
……
宮,蕭瑟坊。
裴雲弛垂著眼眸,麵無表地盤坐著,好像在閉目養神。
自打被關進蕭瑟坊後,他就一直是這副樣子,與竇氏的癲狂潑辣完全不同。
但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的近衛陳剛,卻不敢有半分疏忽。
這位被廢了的王爺,可是個最險狠毒的,正所謂爛船仍有三千釘,誰知道他是不是還藏了一手。
“陳哥,該換崗了!”
陳剛正盯著裴雲弛,就聽到外麵響起同僚的聲音。
這個同僚羅二,小名羅二狗,是他的老鄉。
因為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兩人關係很好,不當值的時候私下裏常在一起喝酒。
想到馬上就換羅二狗來替自己,陳剛繃著的鬆了勁兒,聽到羅二狗已經走到他後了,他正要起,子卻忽然僵住,虎母圓睜。
覺到那陣從後心口彌漫開來的疼痛,他還沒來得及喊,就被羅二狗鐵掌似的大手捂住了,一聲音都瀉不出來,隻聽羅二狗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
“陳哥,對不住了。”
陳剛很快就咽了氣,被羅二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整個過程沒發出半點聲響。
裴雲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著羅二狗神淡淡,“本王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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