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丫頭今天怎麽沒去上學啊？不會是你爺心疼錢，不願意供你了吧？”

    “老李家的，你在孩子麵前瞎說什麽！”

    方會計走過來，臉不喜，“顧家是因為丫頭年紀小，在學校裏不放心才接回來的！”

    “哦，是嗎？”

    老李家媳婦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都已經聽的外甥說了，這丫頭是被學校裏趕出來的。

    真是不得了，這可是水渠村第一個被趕出來的學生啊。

    “老李家的，上半年的玉米棒子你們家還沒有上大隊，你準備啥時候？”

    方會計看著躍躍試還想說兩句的婦，冷聲說道，老李家的一怔，扭頭就跑了。

    方會計冷笑一聲，彎腰了丫頭的腦袋，溫聲道：“孩子，你爺呢？”

    丫頭歪著腦袋看了看麵前的爺爺，手指了指院裏。

    “真是個伶俐的孩子。”方會計由衷說道，抬腳進了院。

    周梅在廚房忙活，顧海在屋裏，二人臉上皆是帶著幾分苦惱，顧海尤甚。

    “你們這是咋了，愁眉苦臉的呢？”方會計問道。

    顧海看了一眼門口的丫頭，嘆道，“丫頭這孩子是個學醫的好苗子，我們不能讓耽誤上學啊，這不我和愁著該怎麽辦呢。”

    方會計：“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周梅和顧海急忙朝他看去，“咋說？”

    “但我得先問問你們，是準備讓丫頭再去學校，還是……”

    方會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梅打斷，“不，我們不去學校了！”

    這次的事就是一個教訓，不會再把丫頭放在那種會吃人的地，最起碼得等丫頭年紀再大大，要不然的話，絕對不把丫頭再送去學校。

    方會計笑：“看來我家麗麗說得沒錯啊。”

    “方老師說啥了？”周梅好奇問道。

    “麗麗說，你們兩口子肯定不舍得丫頭，所以就讓我打聽打聽有沒有願意來家單獨教丫頭的人，這不，我在鎮上真的找到了一個，他是學校裏的老師，家裏有人生病，想多掙點錢，願意來家裏教孩子。”

    周梅和顧海對視一眼，眼底喜悅明了可見。

    丫頭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照看，還能學到東西，那好啊！

    但有了張茜這個前車之鑒，二老要謹慎得多：“我們想先見見老師行嗎？”

    方會計自然是答應。

    他找了個日子，專門去鎮上把這個老師給迎了過來。

    這是個帶著圓圓鏡片的男老師，有點矮，看著很嚴厲，方會計剛把丫頭介紹給他，沒想到他眉頭一皺。

    “方哥，你這是啥意思，存心要砸我的招牌？”

    方會計懵了，“我沒有啊。”

    “沒有你幹嘛把一個小殘廢給我？”

    周梅和顧海的臉立刻變了，“你說誰是小殘廢！”

    “年紀小不說，還又聾又啞，我和說話能聽得明白？是不是我教課還要比比畫劃，我問問題，咋個回答我，也比比畫劃，然後讓我猜說的啥？”

    男老師推了一下眼睛，鏡片折出一道，“但其實也不是不能教，隻是難度太大了，錢不到位的話，我是來不了的。”

    看這小殘廢穿得倒是好，懷裏還抱著一個嘟嘟的小狗，就算是鎮上也找不出這樣壯實的小狗來，可見這家的剩菜剩飯油水是很充足的。

    恩，這該是個有錢人家。

    周梅氣笑了，“合著在這裏等著我們呢，先貶低我們家丫頭一頓，然後再趁機提高價錢，都說老師是園丁，可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走走走，我家孫子不稀罕你這樣的老師教！”

    竟然敢說丫頭是個小殘廢，呸，他才是！

    男老師被推的一個踉蹌，氣道：“就這樣的，你出去打聽打聽，誰願意教！整個村子也就你們這一戶奇葩，給一個小殘廢請家庭教師，咋你們錢多得沒虛花，我還不能多要點？”

    “我家小孫聰明著呢，多的是人排著隊想要做的老師，你懂個屁，給我滾滾滾！”

    周梅轉進了家門，顧海朝著方會計點了點頭，兩家的關係很好，一個眼神就能說很多。

    砰！

    大門無地關上，將人拒之門外。

    男老師氣得不得了：“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蠻橫的人家，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方會計悠悠道：“我雖然不是老師，但也知道有教無類四個字，沒有教不會的學生，隻有不會教的老師。”

    男老師一怔，臉龐唰地通紅起來，“我……我這也是……”

    “走吧，以後你我就不要聯係了，我一個老農民不配和你這樣的高級教師做朋友。”

    “方哥！”

    院。

    周梅抱著丫頭坐在小板凳上，憐地親了親的小臉。

    “那個老師不知道咱丫頭的好，咱們也不讓他教，爺給你找一個更好的老師。”

    丫頭窩在周梅懷裏，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顧海以為丫頭傷心了，急忙道：“爺給你做紅燒，丫頭最喜歡吃了對不對？”

    丫頭看了爺爺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周梅笑：“咋不喜歡吃了？前些天你不還一個人吃了一一小半碗嗎？”

    話音剛落，丫頭唰的一下從周梅上跳下來，雙手著急地勤作，神態焦急，一會難過，一會惶恐，最後轉為無聲哭泣，大眼睛乞求地看著他們。

    見周梅和顧海沒有表態，跑到院角，拿起掃把開始掃地，那掃把比整個人還要高，的雙手費力地抱著，很認真，很賣力，連地上凸起的一塊泥都要扣下來，然後再把地平整好。

    周梅和顧海不是沒有反應，是他們因為太過震驚愣住了。

    因為丫頭適應這個家庭適應得很快，他們也就忘記了丫頭是個才從苦海裏腕離出來的小孩子，心思敏，多疑，沒有安全。

    在周梅麵前乖巧懂事，是個心小棉襖，在顧海麵前，是個有天賦的醫學苗子，在顧黎山麵前，是個聽話的妹妹。

    是在討好每一個人，讓家裏的每一個人都喜歡。

    隻有在顧黎川麵前，才會展現出怯懦膽小的自己，所以這也是為什麽會在學校裏和顧黎川形影不離，甚至跟著顧黎川去男廁所。

    說不吃，不吃糖，不穿新，不去上學，為家裏打掃衛生，洗裳，做飯，是想要顯得自己在這個家裏是有價值的。

    不想離開，不想被他們送走。

    知道之所以能留在這個家，是周梅為了和王大翠賭氣，什麽小，但什麽都知道。

    看著提著半桶水正艱難往廚房走的娃娃，周梅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了，繄繄摟在懷裏。

    “爺不會趕你走，你就是我們的孫！你盡地吃，吃糖，新服隨便穿，破了也不要繄，都給你，什麽都給你！”

    哭著朝顧海看去，哽咽道，“老頭子，咱們去找蘇隊長，正式收養了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