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盛臨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推門下車，又拉開後車門。

他俯看向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下來曬曬太？”

今天天氣很好，濱江大道雖然有風，但太照著也是暖暖的。

我點點頭，被他牽著手拉下車。

我倆坐在車頭，眼睛看著茫茫江面，靜靜地曬了會兒太，他才轉頭關心地問：“現在心好點沒？”

“嗯。”我點了點頭。

“你父親在獄中生病了？”

“是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昨天唐秀娥在我辦公室那麼輕易就走了，原來是計劃著這一茬。

蘇盛臨短暫停頓，而後問我：“你打算怎麼理？”

“冷理。”我毫不猶豫地吐出這三個字。

他微微皺眉，提醒我：“可你繼母顯然不會放過你的。”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雖然知道他是好意，可心裡還是牴。

我轉頭看向他。

明的下，我倆都微微瞇著眼眸，對視片刻後，我有些疏離生地道：“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可以讓我自己理嗎？”

這話一出，他向來英俊溫潤的臉龐，明顯褪去一些彩。

我心裡難，只能轉開視線，重新看著茫茫江面。

雖然我的原生家庭千瘡百孔，眾所周知。

可我還是不想讓蘇盛臨直接參與進來，親眼見到這些腌臢破碎的醜陋。

人嘛，誰不要面子？

尤其是我，從小好強慣了。

蘇盛臨的條件本就跟我有云泥之別，用許芊凝的話說，我連給他鞋都不配。

我又怎麼好意思，讓他親臨我那無法示人的原生家庭，還跟那些吸蟲一般的“家人”周旋？

我不想讓我本就脆弱不堪的尊嚴，在他面前碎得更加徹底。

許是我過於冷的態度讓蘇盛臨覺到我的排斥了，他沉默片刻，點點頭溫和地說：“好，你自己理，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儘管說。”

我心裡一驚，回頭看向他，不自地道：“蘇盛臨，你為什麼這麼好？你知道你好的讓我心有愧疚，總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可你依然包容。”

蘇盛臨突然出笑來，那笑意比此時的還要明亮，人心。

“傻瓜。”他抬手我的臉，寵溺地拽了拽，“你是我朋友，我不對你好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

“可你對我包容這麼多，會讓我越來越過分的。”

“你是這種人嗎？”他挑眉問。

我很認真地說：“不好講。不是說基因傳很難改變嗎？我有這樣的父親，也許我的骨子裡也有跟他一樣的劣跡基因，只不過現在還沒表現出來。”

蘇盛臨哭笑不得，“你短影片刷多了吧？為什麼你不可能傳你媽媽的優良基因？”

我苦地笑，“一半一半吧。”

“傻瓜，就衝你這自知之明，你就不可能是那種人。何況，我也不會讓你變那種人。”

他越說越溫，而後站起將我摟進懷裡，心疼地道：“我明白你為什麼不讓我干預這些事，其實沒關係的，我知道的越多，只會越心疼你，怎麼可能因此看不起你呢。”

我在他前，著他的腔震，心湧起陣陣愧疚。

想到他對我這麼好，而我還想著與他劃清界限，我就有一種深深的罪惡。

可我又實在無法對他完全地敞開心扉。

“蘇盛臨……”我在他前沙啞地喊。

“嗯？”他低頭，呼吸就在我耳邊。

我推開他一些，深呼吸平復緒後，底氣不足地問：“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嗎？”

他抬手，幫我抹去眼角的淚，很平和地說：“你遇到這樣的事，已經夠煩夠慘了，我還跟你生氣，那不是落井下石嗎？”

我著他，得無以復加。

我想起一句話——你要找本來就很好的人，而不是隻對你好的人。

因為只對你好，他可能投其所好，可能刻意偽裝。

而一個本來就很好的人，他的底就是乾淨純粹的。

我何其有幸，在年時就遇到這樣一個人。

雖時蹉跎彼此消失於人海，可命運終究恤我，又把他送了回來。

跟他在一起的時，就是在療愈我過去的人生。

“蘇盛臨，謝謝你，謝謝你一直記得我，也謝謝你……堅持不懈地等著我。”否則，我們只會再次錯過。

他笑了，嘆息一聲，再次將我抱住：“不客氣，以後好好陪著我，好好報答就行了。”

“嗯，肯定的。”

我在他懷裡許下承諾。

這一刻，我是真得想跟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

回到公司，我又把律師找來了。

諮詢江海洋這種況該怎麼理。

他生病是既定的事實，我逃不了。

那隻能儘量佔據主權，提前想好對策，省得再被唐秀娥堵上門來，殺得我措手不及。

然而這一瞭解，我意識到事可能會更糟糕。

律師說：“監獄會負責給犯人看病，但如果病嚴重，監獄裡面的醫院無法解決，可能會允許保外就醫。”

“就是他會出獄？”我聲問。

“是的。像他這種經濟犯罪，對社會沒有嚴重危害的，一般都可申請保外就醫。保外就醫的話，費用需要家屬負擔，如果在監獄裡面治療，那個費用是國家負擔的。”

律師解釋得很詳細，卻讓我吃了一驚。

既然在監獄裡的治療費用是國家負擔，那唐秀娥為什麼來找我要錢？

又想騙錢，還是打算給江海洋申請保外就醫？

我還沒弄清這個問題，就接到了我姑姑江海玲的電話。

自從我把貿易公司賣給之後，這麼久，我們沒有聯絡過。

看著來電顯示，我心裡已有預，只怕是跟我那個渣爹有關。

“喂，姑姑？”

“小晚啊，你最近怎麼樣？忙不忙啊？”這個姑姑很有意思，每次有事找我，總要做出一副很關晚輩的樣子，先噓寒問暖一番。

可若是真的關，平時為什麼消失不見？

我懶得跟虛偽：“您有事直說吧。”

“沒什麼事，就是關心下你，知道你又了男朋友，這不問問嘛，相得怎麼樣，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心裡煩得很，哪有功夫跟扯這些，敷衍了句：“好的。”

“聽說對方家境可不得了，他們家裡……不介意你離過婚？”

我忍不住了，笑了下反問：“離過婚怎麼了？又不是殺人放火。”

江海玲埋怨道：“你這孩子，我好心好意地關心下，你怎麼不知好歹。”

“那我謝謝您嘞，我這忙著，沒事掛了吧。”

我落下手機，正要結束通話，那邊又急忙住：“小晚你等等！我有事說！”

我無奈地把手機放回耳邊，“說。”

“那個……你爸生病了，你知道吧？病得嚴重。”

果然，繞了一圈就是想八卦，看看我的笑話。

正事還真是江海洋。

“他什麼病？過年前能死嗎？”我口出惡言。

江海玲一聽生氣了，“江晚，你這就過分了！說到底他是你爸，生你養你，不圖你回報，起碼也別這麼惡毒！”

“我問他得了什麼病，會不會危及生命，這難道不是關心嗎？怎麼惡毒了？”

這話問的江海玲啞口無言。

沉默了下，才說：“你爸一直有高跟糖尿病，這你是知道的，以前在外面控制得好。可進了監獄，那哪兒是人呆的地方，現在病惡化嚴重，引起很多併發癥，腳都不能走路了，心管也出了問題。”

嘖嘖——

這真出乎我的意料。

難不世上真有報應一說？

他當年背叛家庭，先是吃絕戶，氣死了我外公，後來又把我媽氣出癌癥來。

帶著唐秀娥跟龍胎登堂室後，這幾人更是合起夥來各種凌辱我。

我猶記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被唐秀娥了服丟在冰天雪地裡，堵著門不讓我進屋。

我還記得，江海洋看我不順眼時，三兩腳把我踹進狗籠子裡，讓我在裡面好好反省。

還有江怡江浩兩個，從小到大不知往我房間和被窩扔了多噁心恐怖的東西。

如今都在一個個遭報應嗎？

江怡死了……

江海洋也病得嚴重……

還剩下唐秀娥跟江浩。

我忍不住想，老天爺又會如何報應他們？

“江晚？江晚？我說話你聽見沒，你爸要申請保外就醫，唐秀娥已經跟我借了錢去請律師了，你是親生兒，給父親養老盡孝，這是你的事。”

我回過神來，終於明白江海玲打這電話的最終目的。

是告訴我，唐秀娥已經跟借過錢了，已經仁至義盡了。

等我那個渣爹出來，不能再麻煩了，必須由我這個親兒負擔他的治病開銷，並給他養老。

可我也不是善茬，直接丟了句：“他有老婆跟兒子，哪得到我。”

“唐秀娥不是在給你打工還債嗎？哪有錢。江浩那個不的，不惹是生非就算好了，指他？”江海玲振振有詞。

我冷笑，“所以就是誰老實，誰倒黴是吧？”

“這……話不能——”

“姑姑，我爸的公司都落您手裡了，既是一母同胞，看到親哥哥這麼悲慘，您若見死不救，怕是會影響做生意的運道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