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詭異男子的意圖， 猛烈掙扎的林淡反而平靜下來，任由自己漂浮在水裡。當別人越是想要看見自己狼狽乃至於絕的模樣， 就越不會如那人的願。

男子挑高一邊眉梢，表似乎有些驚訝。

林淡靜靜與他對視，哪怕自己快要窒息了，也沒有出任何脆弱的神態。

男子的眉梢越挑越高，終於開口道：“想要獲救嗎？”

他的聲音直接傳林淡腦海，林淡便也在腦海中回道：“你想要什麼？”一直很明白一個道理， 那就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男子的是半明狀，而且能在水中自如行， 可見他十有八。九是個鬼魅。鬼魅會救人嗎？或許。但更多時候， 他們靠近人類都是別有所圖。

林淡連人都不敢相信，更何況是鬼？

男子輕笑一聲， 打量林淡的目變得更爲專注。他完全沒有想到， 這個小丫頭竟然死到臨頭還如此冷靜。他俊至極的臉龐忽然湊得很近， 鼻尖幾乎上了林淡的鼻尖， 用唱一般沙啞低沉的嗓音說道：“我想要的很簡單， 你的借我用一下， 如何？”

他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緋紅的薄脣微微上翹，笑容十分魔魅。若是換一個人， 這會兒定然已經被他迷暈了頭， 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林淡卻冷冷直視他， 目中全無容，而是更深的戒備。

“不如何。”在腦海中堅定拒絕。

男子怔了怔，漆黑雙目在林淡臉上來回巡視，竟沒發現半點絕的痕跡。他稍微退開一些距離，直言道：“你快要死了，這裡只有我能救你。”

林淡冷道：“失去自我和失去生命，我選擇失去生命。”

男子再一次低笑開來，看著林淡的目越發灼亮。他搖頭道：“有趣，真有趣，你是我見過的最特殊的人類。我可以答應你，我只是偶爾借用一下你的，不會對你造任何困擾，用完了，我會完完整整地還給你。另外，我還可以幫你實現願，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助你得到。”

林淡再一次拒絕：“不用了，謝謝。”有什麼心願，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去實現，實現不了就作罷，無需勉強自己。人之所以會有煩惱，是因爲慾太多了，這個道理比任何人都明白。

男子笑盈盈地看著，說出的話卻十分冰冷：“那你就死在這裡吧。”

林淡與他對視，哪怕臉頰因爲窒息而憋得通紅，表依然是從容的。就在此時，系在脖子上的那顆黑珠子卻順著水流漂浮上來，輕輕在眼前晃。立刻想起了原主母親留下的那些話，漆黑雙目迸發出一道亮。

男子看見黑珠子也十分驚訝，失口道：“聖蠱？”

林淡並未他的話，卻也沒有時間深想，只是扭著朝珠子靠近，試圖將它含在裡。

男子臉上的驚愕已完全收斂，輕笑道：“用它來自救，倒不如把借給我。相信我，在二者之間，你做了最糟糕的一個選擇。巫蠱師培育蠱蟲有兩種方法，一是用皿，二是用。皿培育出來的蠱蟲種類繁多，力量卻不強大，培育出來的蠱蟲則與之相反。另外，用培育蠱蟲又分兩種方法，一是用別人的，二是用自己的。巫蠱師的鮮是蠱蟲最鍾的食，若是想培育出最強大的蠱蟲，唯有以獻祭。而你現在佩戴的這枚蟲卵，就是由苗疆無數代巫蠱師的和鮮培育出來的聖蠱。它傳承了數千年，吞噬了無數生命，卻從來沒有孵化過。”

男子輕輕林淡蒼白的臉龐，問道：“你知道孵化它，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林淡只是沉默地看著他，並不迴應。

男子捧住林淡的臉頰，像人一般低：“孵化它，你就能爲世界上最強大的巫蠱師。但與此相對的，在孵化的過程中，你必須爲它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誰也不知道它需要的究竟是什麼，或許是生，或許是毒，若是你不能滿足它的胃口，你的鮮將爲最好的祭品。它會把你吸乾，最後化爲點點塵沙。你不再是一個人，而僅僅只是一個裝載它的容，併爲它驅使。你的先祖們很強大，他們備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力量，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然而他們全都失敗了，沒有哪一個能夠逃爲祭品的命運。”

男子用拇指挲林淡而又脆弱的眼瞼，一字一句問道：“你確定你要選擇它而放棄我嗎？把借給我，你或許能夠全而退，吞食了它，你再沒有一機會。”

林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變得十分堅定。不想死，所以必須做出選擇。一個是鬼魅，一個是未知的蟲卵，當然會選擇蟲卵。鬼魅可以控制的思想，侵吞的靈魂，但蟲卵不會。被鬼魅佔據了，“林淡”將不復存在，被蟲卵佔據了，哪怕要經千般折磨、萬般痛苦，依然是，這就是二者最本質的區別。

或許在別人看來，把暫時出借一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既不用罪還有好可拿，傻子纔不願意。但林淡絕不會相信天上掉餡兒餅的事。眼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平坦明卻鋪在雲層上，隨時可能踩空；一條崎嶇黑暗卻建造在陸地上，能夠踏在實。兩條路該如何選，幾乎是不用想的事。

林淡掙男子的雙手，猛地往前一撲，把那枚黑珠子叼進裡，咬破外殼。一團涼的東西順著的嚨鑽肚腹，引發劇烈的疼痛。渾的孔都開始滲，牙齒、指甲、髮，全數落，皮也在水流地衝刷下一層一層剝離。

所在的水域瞬間就被一團霧籠罩，這變故來得太快，竟然令詭異男子都有些措手不及。他退開一些距離，神莫測地看著在霧中掙扎的林淡，隨即輕笑起來。

明知道吞食聖蠱的後果，這個小丫頭卻義無反顧，該說太愚蠢還是太明？如此有趣的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倒是很想親眼看一看，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麼。

吞下聖蠱的一瞬間，巫蠱師將承胎換骨之痛，若是沒能熬下來，當場就會死亡。千萬不要小看了這種痛，據男子所知，十之三四的巫蠱師都死在這個環節，剩下的則沒能撐過五年。

眼前這個小丫頭會怎樣？男子挑高一邊眉梢，饒有趣味地看著。

霧由黑紅轉爲鮮紅，又由鮮紅逐漸淡去，最終消散。一纖細的。漂浮在水中，五絕，皮雪白，脣緋紅，像一個誕生在幽潭裡的水妖，得驚心魄。烏黑的髮順著水流上下浮，有的與水草糾纏在一起，有的輕輕過男子，穿了他虛無的。他撈起一縷髮置於脣邊親吻，表看似癡迷，雙目卻充斥著寒冰。

雙眼閉，呼吸停止，一不，應該是死了。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竟然妄圖控聖蠱，死得倒也不冤。這樣想著，男子幽幽嘆了一口氣，面上卻全無憐憫。然而下一秒，林淡卻猛地睜開雙眼，兩手一個用力就繃斷繩索，重獲自由，隨即弓起，扯斷上的繩索，像魚兒一般朝水面游去，全程未看男子一眼。

浮出水面，蹚過淤泥，緩緩走到岸上，豆大的雨點沖刷著赤。的，紫的閃電照亮了昏暗的森林，令絕的容時時現。皮白得嚇人，脣卻像一樣紅，本就烏黑的眼珠恰似幽深寒潭，幾能勾魂。

擡起胳膊，看著自己再也沒有半點老繭的雙手，表有些怔愣。

男子也浮出水面，饒有興致地欣賞比例完的。，真！被聖蠱改造過的巫蠱師，比最擅長迷人心的狐妖還要。他見過兩代巫蠱師，也曾與們過手，卻沒有哪一個能像眼前這個小姑娘一般，僅僅只是一眼就撼他的心神。

他靠近，嗓音沙啞地低語：“從現在開始，你要想辦法餵飽你裡的東西。它的食譜究竟是什麼，得靠你自己去發現。助你好運，小丫頭。”

林淡這纔回過神來，卻連一眼也不多看男子，全當他不存在。的服已經破碎了，所幸天降大雨，路上沒有行人，而又居住在最偏僻的角落，應該不會被人撞見。藏在高草叢中，慢慢往回走，腳底全是堅的碎石子，卻不會令產生疼痛的覺。的皮看上去細膩，彷彿輕輕一就會破損，但實際上卻比鋼鐵還要堅，每一塊都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

覺到，現在的自己已經變得非常強大，像一頭猛，可以毫不費力地撕碎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