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雪趕到病房時， 曾鎮淵和曾毅軒正圍坐在林淡的病牀邊， 牀上架著一張小方桌，桌上擺放著一個燦金的小稱。其實這東西戥， 是專門用來稱量中藥克數和金銀比重的， 只是歐雪不認識而已。

曾鎮淵把一個個小紙包打開，遞給林淡，林淡則把包裡的中藥倒在托盤裡， 認真計算克數， 並徐徐說道：“不是我信不過你， 只是有的中藥店的戥刻度不準， 賣的藥也就缺斤兩。若是一般的東西， 一點便一點， 沒什麼大不了， 但中藥不行。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一味藥若是差了一克、甚至半克，都達不到治病救人的效果。”

“那我給你買的藥克數對嗎？”曾鎮淵把另一個藥包打開，殷勤道：“我還給你買了一支百年野山參，聽說這東西很滋補。”

林淡拿起山參聞了聞， 頷首道：“的確是野生的，年頭也足， 是好東西。讓你破費了， 謝謝， 錢我稍後還給你。”小產對人的損傷很大， 自然得想辦法補回來。

“我倆是合作伙伴， 談錢太傷了吧？”曾鎮淵挑眉道。

“正是因爲我們是合作伙伴，所以更應該在財務上分清楚。”林淡有自己的堅持。

曾鎮淵拗不過，只能著鼻尖苦笑。曾毅軒像個小狗，把零零總總的藥包一一打開，幫著林淡稱量，多的刨出去，的補回來，還唧唧呱啦地問了很多問題。林淡一點兒也不覺得他煩，自是懂什麼教什麼，惹得曾毅軒嘖嘖讚歎：“林姐，你懂得好多！不愧是B大的高材生。”

林淡雖然臉有些蒼白，笑容卻很清淺，與新聞報道中嚴肅正經的模樣截然不同。卸掉了負累的就像一朵向的花，渾沐浴著溫暖的芒。

“這個新鮮的姜塊必須放在爐子上烤炭狀，最終得到的纔是我要的藥材姜炭；這個是紅參，必須與其他的藥材隔開，用另外一口鍋煎煮，最後再把蔘湯混藥，這樣藥纔不會流失。”林淡把兩種藥材清理出來，放到一邊。

曾鎮淵捲起袖子說道：“我幫你把姜烤姜炭，那個紅參也給我，我來煮。”

“你會嗎？”林淡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把你抱上椅，你坐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弄好不好？”曾鎮淵俯看著林淡，滿臉都是笑意。

“也行，烤姜塊非常需要注意火候，這個你真的弄不好。另外我再給你寫一張單子，你按照單子上的順序和時間往鍋裡投放藥材。”林淡欣然答應。以後還有大好的人生，自然需要一個健康的。

“等會兒，我給你找一件厚外套，再給你灌一個暖手袋，對了，裹頭巾也得戴上，免得吹風。”屋子裡開著暖氣，曾鎮淵卻怕林淡凍著，一邊在屋子裡轉，一邊尋找著各種各樣保暖的東西。

曾毅軒跟在他屁後面翻找，表是同樣的殷切和關懷，而林淡則坐在病牀上看著他們淺笑。

這一幕嚴重刺激到了歐雪，令連眨了好幾下眼睛，似是完全不敢接現實。也生過病，但曾鎮淵何曾如此心照顧過？他總是深夜才趕到醫院，然後便坐在對面理各種各樣的文件，召開各種各樣的視頻會議。他很對噓寒問暖，更不會親手爲熬藥，最多隻是爲削一個蘋果罷了。

而曾毅軒對更是不客氣，除了冷嘲熱諷就是層出不窮的惡作劇。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曾毅軒那個小魔頭也有如此乖巧可的一面。

歐雪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敲響房門，緩緩走了進去。

“你來了。”看見，曾鎮淵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只是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去隔壁吧。”

林淡衝歐雪頷首，態度很平靜。打掉孩子之後，與汪駿已毫無關係，自然沒必要遷怒一個小姑娘。更何況在這段中並沒有付出，所以也不到傷害，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歐雪似乎很害怕，飛快看一眼就垂下頭，乖乖跟隨曾鎮淵去了隔壁的會客室。曾毅軒好奇地撓心撓肺，蔚藍的眼珠子一個勁兒地往隔壁瞟。

林淡好笑道：“想去就去吧，配個藥而已，用不著你幫忙。”

曾毅軒歡呼一聲，飛跑去了隔壁。

曾鎮淵把一雪茄叼進裡，徐徐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歐雪深吸一口氣，哀求道：“鎮淵，我求你放過阿駿吧。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話，他在國的公司就可以解。當初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知道我已經訂婚了，否則他不會來招惹我。是我害了他。鎮淵，只要你放過他，我願意做任何事！我求求你！”說著說著，的眼淚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知道曾鎮淵最見不得自己哭泣，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變得很焦躁，不停地追問自己哪點做得不好，然後對予取予求。爲了在這段不平等的中佔據優勢，歐雪沒利用這個弱點，眼淚一直是的利。然而現在，曾鎮淵卻無於衷地看著，眸明滅、瞳仁深邃，模樣竟然顯得十分冷酷。

歐雪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躲在門外看的曾毅軒拍了拍口，覺十分慶幸：還好兄長這一回頂住了力。看見歐雪哭泣，他頭皮都在發麻，唯恐兄長這次又被這個惺惺作態的人耍得團團轉。給兄長戴了綠帽，如今又跑回來求和是想幹嘛？什麼“我願意做任何事”？合著以爲兄長還會把帶回去不？

曾鎮淵也在品評這幾個字，似笑非笑地道：“你真的願意做任何事？”

歐雪連忙開口：“願意，只要你放過阿駿，我什麼都願意。”

曾鎮淵一手扶額，一手輕輕敲擊桌面，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曾毅軒有些憋不住了，正準備踹開房門打醒兄長，卻見他擡起頭，徐徐說道：“我這裡有一份合同，如果你能哄著汪駿簽了字、摁了手印，我就放過他在國的公司。”

“什麼合同？”曾鎮淵的反應與自己想象的全然不同，歐雪不愣了愣。

“你稍等，我讓助理把合同打印出來。”曾鎮淵給助理髮了一條信息。原本就守在這棟樓裡的助理很快過來了，手上拿著一沓資料。

“讓汪駿把字簽了我就放過他的公司。你也知道，我向來說話算話。”曾鎮淵把東西遞給歐雪。

被助理抓了個正著的曾毅軒也大搖大擺地跟進來，長脖子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一份權轉讓合同，標的恰是汪駿在領航科技擁有的30%的份。

歐雪盯著合同，目中滿是掙扎，足足過了五六分鐘才點頭道：“好，我會讓阿駿簽字的。”毫不懷疑曾鎮淵的話，因爲他以前對太好了，從來沒有不守信的記錄。然而不知道的是，曾鎮淵唯有對纔會如此，對旁人卻不擇手段。

“既如此，我就預祝歐小姐馬到功。早日讓汪駿簽了字，他的公司就能早日困，歐小姐可要抓時間。”曾鎮淵輕笑道。

一句“歐小姐”瞬間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令歐雪到了一窒息般的痛苦。用微的指尖住合同，一步一挪地走出會客室。當的影徹底消失在電梯間，曾毅軒才嗤笑道：“沒了那些份，汪駿就徹底沒了翻的機會，歐雪連這種鬼話都相信，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哥，你以前看上什麼了？傻嗎？”

曾鎮淵搖搖頭，滿心都是困：“你問我，我問誰？”當自己的人陷困境時，歐雪首先想到的是向另一個心懷叵測的男人求助，而非風雨同舟。甚至打著委於人的念頭跑了過來，難道就不考慮汪駿的嗎？哪怕汪駿的公司得救了，他會高興嗎？

曾鎮淵搞不清楚歐雪的想法，於是更加懷疑自己曾經的眼。

曾毅軒毫不客氣地給他下了註解：“哥，以前的你是真瞎！”

曾鎮淵咳了咳，表十分尷尬。

---

歐雪渾渾噩噩地回到酒店，把那份燙手山芋一般的合同扔在牀上，過了一會兒又撿起來，藏進櫃子裡。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滿心都是不安。臨近十二點的時候汪駿才帶著滿酒氣回來，一邊拉扯領帶一邊大喊：“淡淡，我回來了！淡淡！”

歐雪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他錯認林淡了，連忙跑過去將他扶到牀上。

汪駿拉著的手，淚眼朦朧地哀求：“淡淡，求你別把孩子打掉！我錯了，我們結婚，出國，以後好好過日子行不行？我把我的銀行卡都給你管，我好好工作，再也不花天酒地了，我給你買大房子，給我們的孩子建遊樂園，過年的時候我帶你回老家祭祖，讓好好看看咱倆有多幸福。我們把爸媽也接過去一起住。你知道嗎，我爸媽好喜歡你，我爸爲了你頭一次用皮帶我。我不是抱怨，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他得不夠狠，他應該早一點管管我的，不然我長大了也不會這樣混賬。你想跟我分手那天爲什麼不說實話？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蛋蛋？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即便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爲了報恩，即便你一點也不我，我也會好好你。淡淡，我你，我的心每天都在痛，我難得快死了……”

汪駿把歐雪的手在自己口無聲啜泣。若不是妄想著還能見到林淡，他早就崩潰了。

聽見他的告白，歐雪的心像刀絞一般疼痛，終於不再猶豫，把那份轉讓書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