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 康傑三人爭著搶著把碗筷洗了， 還把林家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吃剩的骨頭拿到外面去喂狗，不用林淡吩咐就把一切都捯飭好， 特別勤快， 特別有眼。爲了以後的每一頓飯，他們也是拼了。

林淡真誠地向三人道了謝， 又把幾塊木板蓋在剛砌好的水泥斜坡上，免得來來往往的村民踩壞了，然後取下掛在廊檐下的一塊臘和幾塊臘豆乾，放進開水裡煮五分鐘，清洗乾淨，完了把三等分的大米、糯米、粘米混合在一起淘洗，架在竈臺上蒸至半。

康傑、曹沐晨、沈加一吃得太撐了， 一邊著肚皮一邊繞著黑丫頭打轉， 口裡喋喋不休問個不停。

“剛吃完你怎麼又開始做飯了？”

“難道是給我們煮的宵夜？”

“淡啊，你對哥哥們真好！”

林淡默默忍了一會兒， 見他們越說越離譜才解釋道：“我在蒸社飯，明天早上帶去學校賣。”

“賣這個幹什麼？”

當然是爲了錢啊！這個問題太白癡了，林淡連回答的慾都沒有， 只瞥了他一眼就繼續忙碌。把採來的青蒿洗淨，剁碎， 緩緩，瀝掉綠的水， 完了盛在簸箕裡，放在竈臺上用小火烘焙，這樣可以去除青蒿的苦味，只留下獨特的香氣，再把臘豆乾和臘切丁，放在鍋裡不斷翻炒，再轉小火慢慢熬著，陸續灑幾種調料，增加臘豆乾和臘的薰香味兒。

蓋上鍋蓋，讓食的香氣和油脂在鍋裡慢慢發酵，林淡又把野蔥、姜塊、大蒜子剁碎，倒進一個盆裡，加許花椒油和生攪拌均勻。

各種食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卻又雜而不，米香的清甜、臘香的濃郁、野蔥、薑末、蒜末的辣和烈，一一匯聚在一起併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只一瞬間，這層次富的霸道香氣就蔓延了出去，攪得整個六星村都不得安寧。

路過的村民衝林栓柱嚷道：“造孽喲！你家幹啥子嘛！整得我今天農活兒都沒幹完就回來了！”顯而易見，他是被這香味給勾回來的。

康傑、曹沐晨、沈加一明明已經吃撐了，卻還是對著熬臘的大鍋狂流口水。他們不是肚子，是饞。

“淡啊，讓哥哥們嘗一口咋樣？”康傑眼地看著蹲坐在竈膛口燒柴的小姑娘。

幾位攝影師這會兒還沒吃晚飯，肚子本就得慌，聞到這味兒心更是蠢蠢。。，恨不得一頭扎進鍋裡去吃個飽。

只可惜林淡這次沒那麼好說話，擺手拒絕道：“不行，我明天還要做生意。晚飯我可以請你們吃，賣出去的食卻不能白給你們，一碼歸一碼。”

“小丫頭還有原則的。說吧，你有什麼活兒需要哥哥們幹，幹完換一口吃不？”康傑擼起袖子，出自己強健的肱二頭。

沈加一和曹沐晨也連忙挽起袖子，一副爲林淡赴湯蹈火的嚴肅表。三人正耍寶呢，林栓柱就在外面喊起來了：“淡啊，舀一碗臘出來，六嬸子家的萬福不肯吃飯了。”

林淡拎著燒火跑到外面，揚聲道：“六嬸子，您回吧，我家的臘明天要拿去賣錢的。”

一名拿著海碗的中年婦出不忿的神態，不敢跟力大如牛的林淡歪纏，只能頻頻去瞪老實的林栓柱。林栓柱老臉一紅，正要勸孫兒大方一點，林淡又開口了：“爺，三個月之後你還要去市裡手取鋼板，幾千塊錢的手費從哪兒來？我不想辦法掙點錢，難道這回你還讓我跪在醫院門口給人家磕頭嗎？這家來要一點，那家來要一點，咱家有多夠他們分的？”

想起孫兒爲了掙錢給別人端屎端尿的景，林栓柱頓時愧得無地自容。他一張就把人送出去了，苦的卻是他的孫兒啊！他怎麼這麼糊塗！

“淡啊，以後爺再不胡做主了，家裡全都是你說了算，好不好啊？”他討好地問道。

林淡點了點頭，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那名中年婦。婦麪皮微微有些發紅，想起在家中哭鬧的小孫子，又辯駁道：“誰說要全部分走了？只弄一點點給我家萬福潤潤就行了，瞧你家摳的！”然而話音剛落，便有四名婦拿著碗來到了林家門前，張口便說：“老林，我家孩子哭著喊著要吃你家的臘，你行行好，給我弄一點吧？”

中年婦愣了愣，然後臉皮子越來越紅。還別說，要是林淡當真給弄了一碗，後面來的這些人是給還是不給啊？爲了不得罪人，自然是要給的，可不就陸陸續續送完了嗎？

林栓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謹慎，只一眼又一眼地去瞅孫兒，頭本擡不起來。老了，糊塗了，往後還是說話，多做事吧。

林淡是不怕得罪人的，只說家裡的臘要拿去鎮上賣，不送。幾名婦不甘不願地走了，不得諷刺林淡幾句，說鎮上的人不缺幾口吃，準得賠錢。稍後又有幾個人來林家討，拿的都是海碗，一點都不知道“客氣”兩個字該怎麼寫。農村就是這樣，有啥好東西本藏不住，麪皮稍微薄一點，便宜就被周圍的人佔了。

看著林淡一一把人拒了，三位年臊得滿臉通紅，再不敢提吃臘的事，還主找活兒幹。

“林大爺，您家地裡要不要澆水？”

“林大爺，您家地裡要鋤草嗎？”

“廢話，肯定要。每天這個時候，地裡的菜都得澆水鋤草，走，這裡有鋤頭、水桶、扁擔，我們幹活兒去！”康傑從牆角里找出一堆工，催促著小夥伴們下地幹活。

看見在林家菜地裡揮汗如雨的三位大爺，在自家地裡累得要死要活的焦曉娥好懸沒被氣暈過去。

林淡站在門口看著三人，目中不沁出一笑意。

回到廚房，把蒸的糯米從竈臺上扛下來，再把燉得濃香味的臘丁、臘豆乾丁倒米桶，攪拌均勻。原本社飯不是這樣做的，臘和臘豆乾無需燉煮，只切丁直接與米粒混合在一起上蒸籠蒸就行了。但桃花鎮這邊的人口味都很重，偏油膩、香辣、酸鹹的食。林淡刻意觀察了一下，這裡的人最在吃完之後把剩下的油湯往米飯裡拌，還專門發明了一道食湯拌飯，連館子裡都有賣，而林淡最擅長據地域和口味的不同來烹飪食，自然就改變了社飯的做法。

熬過的臘油脂更富，把糯米浸得油亮油亮的，撲鼻而來的滿滿都是香。林淡拌了又拌，讓味道混合得更均勻，這才把剁碎並調好味的野蔥、薑末、蒜末、青蒿等食材也都倒半的糯米飯攪拌，明天早上早點起來蒸便可以帶去學校售賣。

做完這一切，從水缸裡撈出三個餈粑，放油鍋裡煎，再用鍋鏟把呼呼的餈粑又大又薄的一張脆餅，完了切三塊，塗上油辣椒、豆腐，裹上用蒜末和香油炒而的酸豆角，做了香煎餈粑餅，放在竈臺邊熱著。

跟拍周翠翠的攝影師已經了林淡的專屬攝影師，這會兒正對著三個又脆又香的捲餅咽口水。

林淡笑睨他一眼，便又拿出幾個餈粑，一一煎餅，裹上各種開胃的酸菜，用乾淨的油紙包好。也沒主邀請幾位攝影師，而是走到外面，揚聲道：“行了，回來吧，天已經晚了，該收工了。”

早就累得不行的三位年歡呼了一陣，然後扛著鋤頭、扁擔飛快往林家跑，看見熱騰騰的餈粑捲餅，差點得眼淚都掉下來。

“才幹了一個多小時我就又了！沒想到還真的有宵夜吃，呵呵呵……”沈加一一邊尬笑一邊拿起捲餅咬了一口，只聽咔一聲響，脆脆的外殼被他咬開了，味道焦香四溢，裡卻糯糯，能拉出兒來，星星點點的鹽粒在舌尖化開，與甘甜的芯融合在一起，滋味兒簡直妙不可言，吃到後面還夾雜著爽脆可口的酸豆角和又辣又香的油辣椒、豆腐，百般味一一開，人恨不得狼嚎！

沈加一越吃眼睛越亮，裡咔咔響個不停。康傑和曹沐晨也都埋頭大吃，剛纔勞作的那點辛苦在此時此刻都煙消雲散了。

“淡啊，你是廚神，哥死你了！”康傑含含糊糊地說道。

“淡啊，哥哥明天還想吃這種餅，哥哥明天再來給你澆地，啊？”曹沐晨紅著臉說道。

林淡笑而不語，把剩下的捲餅端到外面的桌上，又衝幾位攝影師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來吃。幾位攝影師不爲所，依然在拍攝三位年大快朵頤的畫面，但是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個人晃啊晃的走到桌邊，揹著鏡頭把卷餅拿走，再逮著機會咬一口，出滋滋的表。

難怪地主老財自甘墮落來給小姑娘當長工，就衝這廚藝，值了！

是夜，林淡睡得格外香甜，早上四點就醒了，洗漱乾淨後便把完全味了的社飯墩在竈臺上蒸，完了扶林栓柱起牀，幫他洗臉，再給他煮了一碗麪條。忙活了半個小時，蒸社飯的木桶開始飄出一濃得出奇的香味，隨著香味的擴散，村裡的狗陸陸續續發出吠，然後便是小孩的啼哭聲和大人的責罵聲。

林栓柱推著椅來到堂屋門口，依稀聽見隔壁有人沒好氣地抱怨：“要死喲，肯定又是林家那個丫頭在搞飯！”

林栓柱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想笑，還來不及咧開就見三條黑影猛地躥到他家門前，嚇得他差點蹦起來。這是啥呀，瘋了的狗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