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縣外一片繁忙，幾天來，數以萬計的柴桑民衆正陸續返回家園，當初將柴桑民衆撤到新縣和下雉縣時，就有不將領反對，包括劉虎和魏延都反對，認爲這樣耗時耗力，但劉璟卻力排衆議，堅持軍民同撤。

城頭上，劉璟正在視察工匠們重新安裝一架架投石機和石砲，這些投石機和石砲在新縣製造，運來柴桑後重新安裝。

“到家了！”

城外一片歡呼聲引起劉璟的注意，他轉走到牆邊，只見數百艘船正在列隊進城，回家的激引發民衆們一片歡呼。

劉璟目放遠，他著漕河上一艘艘小船滿載著柴桑民衆回城，每個人的臉都歡天喜地，帶著返回家園的喜悅，劉璟的角也出了一微笑。

這時，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喧譁，劉璟回頭去，原來是城頭上來了數百名前來送飯婦，有的扛著木桶，有的頭頂陶罐，木桶裡是熱氣騰騰的蒸餅，陶罐裡則是味道鮮的醢醬。

婦們的到來使城頭上頓時熱鬧起來，工匠和士兵們的疲憊立刻一掃而空，紛紛圍了上來，笑語聲不斷。

劉璟笑了笑，男搭配，幹活不累，看來真是從古自今的金科鐵律，忽然，劉璟看見一個悉的影，一個頭戴竹笠的年輕人，材而不失苗條，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正在向一名士兵打聽什麼，士兵向自己方向指來。

劉璟有些愣住了，會是嗎？

年輕人看見了他，絕的臉龐上出了一人的笑容，這一瞬間，劉璟認出了，真的是陶湛。

劉璟又驚又喜，快步向走去，可走到面前，卻又有些遲疑起來，只見陶湛頭戴一頂尋常農家的黑寬邊斗笠，穿普通婦人的暗灰布長，臂彎挎一隻竹籃，用布遮蓋著，從外表看，完全就是一個尋常的貧家婦。

只是雪白細的和普通婦不一樣，暴了非同尋常的份。

“你怎麼來了？”劉璟上下打量，忍不住笑了起來。

陶湛終於找到了劉璟，滿心歡喜，但見他目在自己裝束上打量，不由嗔地白了他一眼。

“怎麼，作爲柴桑一員，我就不能來給士兵們送一點飯食，盡點心意嗎？”

“當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麼？”

陶湛搶斷他的話頭，不準他再說下去，又佯作生氣地瞪了劉璟一眼，“難道我穿這有什麼不妥嗎？這可是我自己織的布，自己做的。”

“沒有！”

劉璟連忙笑著解釋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出現在城頭，所以覺得很驚訝，以爲自己看花眼了。”

陶湛見他態度誠懇，這才轉怒爲喜，把竹籃子塞給他，笑盈盈道：“吃吧！這是你的午飯。”

一暖流涌了劉璟心中，原來是給自己送飯來了，他心中，接過籃子笑道：“是什麼？”

“是我自己做的幾樣小菜，又跟小包子學著給你烙了兩張羊餅，看看喜不喜歡。”

劉璟不由又看了細的小手一眼，那麼纖的手，能自己織布做，還會做菜，真是難爲了。

他默默點頭，找一塊平整的大石，掀開布巾，籃子裡竟是一隻巧的食盒，又打開食盒，他看見了一盤碧綠的菘菜和切細條的白生生的蘆菔，配上白玉盤，令人賞心悅目，這不是小菜，倒像一件藝品。

陶湛已經摘下竹笠，出一頭烏黑的秀髮，使更加明豔人，遞給劉璟一雙筷子，纖纖玉手又從食盒裡取出一張羊餅，用平匙小心地抹上厚厚一層醢，捲起來遞給他，笑道：“快吃吧！”

劉璟笑了笑，接過餅大嚼起來，又將兩盤小菜一掃而空，陶湛見他吃得香甜，心中歡喜，又從籃子裡取出一隻小瓶遞給他，“劉將軍，來一杯如何？”

劉璟連忙搖頭，“不！不能喝酒，這是軍規。”

陶湛調皮地眨眨眼，“我說是酒了嗎？”

劉璟一怔，他接過小瓶聞了聞，一清冽的桂花香味撲鼻而來，似乎整個頭腦都清明起來。

“這是．．．．．”

“這是桂花梨漿，加上最好的山泉水調製，我在新縣閒來無事做了幾罐，秋天肺燥，喝這個最滋潤，以前每年都跟母親學著做，今年是自己做了。”

說到母親，陶湛眼中閃過一黯然，不想影響劉璟的心，又展笑道：“看看是否喜歡，若喜歡喝，我那裡還有不。”

劉璟一飲而盡，沒有放任何糖，一沁心脾的清香久久回味在脣邊，他點點頭，“真的不錯，非常清香，不過下次可別再放在小瓶子裡，會讓士兵們誤會。”

陶湛白了他一眼，“沒有下次了，本姑娘今天心不錯，所以特地跑一趟，下次讓小包子給你送飯吧!我今天不讓來，還撅不高興。”

說到這，站起，四下打量一下城頭，忍不住嘆息一聲道：“說起來慚愧啊！我從小在柴桑城裡長大，這城頭還是第一次上來，原來是這般模樣，劉將軍，可以看見長江嗎？”

“當然可以看見！我帶你去。”

劉璟站起，向東面一指，笑道：“那裡看長江最壯觀，陶姑娘請吧！”

陶湛抿一笑，跟著劉璟緩緩向城東走去，不知不覺，挽住了劉璟的手臂，見左右無人，又小聲道：“我來問你，你去了下雉縣，爲何不來新縣看我？”

“因爲擔心江東軍進攻，所以我不敢離開下雉縣一步，新縣那邊只好委託元直照顧，包括陶家，我也託他去看。”

“算你說得有道理，那麼現在呢？”

陶湛著他，表似笑非笑問：“已經三天了，你卻不肯進陶府一步，非得我厚著臉皮來給你送飯，你纔想起我麼？”

劉璟聽語氣中大有責怪之意，連忙解釋道：“我從早忙到半夜，只恨不得把自己一分爲二，又擔心江東軍隨時會到來，心中有千頭萬緒的事，九娘，真的很抱歉。”

陶湛當然不是真的責怪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劉璟的回答讓很滿意，嫣然一笑，“態度還不錯，本姑娘就看在某人態度誠懇的份上，就饒他一次，嗯！時辰不早，我得回去了。”

劉璟愕然，“你不想看長江了嗎？”

陶湛臉上笑如桃花綻開，輕輕搖頭，“不知爲什麼，忽然又不想看了，改天再看吧！劉將軍，送我回府，可以嗎？”

劉璟這才明白過來，哪裡是想看長江，只是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和自己說幾句話罷了，他心中不由苦笑一聲，人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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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陶湛回來，劉璟剛走到城牆甬道旁，一個龐大的軀忽然堵住了他的去路。

“司馬，我就是想不通！”

劉璟一擡頭，見劉虎撓著頭，滿臉疑地站在自己面前，劉璟只覺一陣頭大，今天有意見的人怎麼如此多，他沒好氣問道：“有什麼想不通？”

“既然明知道要把這些民衆接回來，當初爲何要送他們走？”

“你就爲這個？”

劉璟看了看他，“就爲這個想不通嗎？”

“是！”

劉虎不再撓頭，他鼓足勇氣，咬脣道：“這樣做，弟兄們很累，還有十幾個弟兄爲此了傷，我覺得很不值。”

劉璟沒有直接回答他，他走上了城頭，劉虎遠遠跟在他後，劉璟走到城牆旁，注視著漕河上集的小船，半晌才淡淡道：“你嘗過被拋棄的覺嗎？”

劉虎搖搖頭，“沒有。”

“我嘗過！”

劉璟笑容裡有了幾分傷，“那種覺不好，柴桑軍民也是一樣，如果沒有去年的生死與共，或許他們也並不在意。”

劉璟嘆了口氣，又繼續道：“江東大軍境，這個時候，對待你的臣民是拋棄他們，自己逃走，還是患難與共，一起撤走？”

劉虎這才明白劉璟的意思，半晌，他遲疑著道：“可是江東軍並不一定會傷害他們。”

“是！我知道孫權不會傷害他們，但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的是臣民對我的忠誠，如果不和他們患難與共，柴桑民衆怎麼會忠誠於我，江夏人怎麼能接我，在戰爭到來時，我不拋棄柴桑民衆，那麼江夏人也會相信，我劉璟同樣不會拋棄他們，你明白嗎？”

劉璟用手指重重地了劉虎的膛，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你要知道，民心就是這麼得來的！”

劉虎低下了頭，這是他無法理解的境界，但他知道，劉璟是對的，停了一會兒，劉虎的思路又回到了他所關心的事上，對劉璟抱怨道：“他們摧毀了鍊鐵的爐子，工匠們說，至要一個月後才能恢復，那麼這次作戰我就拿不到斬馬刀了。”

劉璟笑著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斬馬刀是用來對付騎兵，江東軍用不著，用三尖兩刃刀便足夠了，好好訓練吧！還會有你們大顯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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