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克里特年

會開了大概兩個小時，散會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喬橋覺自己全程都在聽天書，執導的是WAWA老牌導演，專業名詞一個接一個地蹦，講到激還會手舞足蹈地比劃。再加上喬橋是第一次拍這種自己主演的劇戲，所以毫不敢懈怠，拿著一支筆在旁邊狂記，中文英文混著寫，生怕自己拖了全劇組的後。

埋頭苦記的間隙還側頭瞟了一眼旁邊的周遠川，結果被對方的悠閒鬱悶得差點吐，周遠川甚至都沒有在聽！他一直盯著自己面前的一張小紙條發呆，角度問題喬橋也看不清小紙條上寫的是什麼，倒是讓非常好奇。

反正不管怎麼說，喬橋終於坐上電梯準備離開WAWA的時候最後一班公車已經趕不上了。

“喬橋，我就猜到你在這裡。”喬橋一抬頭，電梯門打開，竟然是材高大的秦瑞逆站在門外。

“咦？秦秦，這麼晚了你怎麼也在這裡？”喬橋頗為驚訝。

“先不說這個，我可是等你好久了，過來過來。”秦瑞一把按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拽著喬橋就往外拉。

“誒？”喬橋當然輕易就被秦瑞拽出了電梯，電梯門在倆人後緩緩合上，'叮'的一聲又上去了。

“怎麼了？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看你好像很急的樣子……”兩個人一邊往前走喬橋一邊小聲嘀咕，最後看著秦瑞越發沉的臉終於弱弱地噤瞭聲。

“你跟宋祁言結婚了。”秦瑞斬鐵截釘地說道。

喬橋嚇得魂飛魄散。

“沒有沒有！天地良心！”喬橋連忙搖頭擺手，“你這是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跟宋祁言結婚呢！我倆只是上下級關係而已啊！”

“那宋祁言忽然把那部戲撥給了你！”秦瑞一臉'你不要試圖騙我我都懂'的表，“你知道這部戲一換人在WAWA一線藝人裡引起多大的嗎！聽說我跟你合作過今天起碼有五撥人來跟我旁敲側擊你是誰！”

“咦……我、我也不知道啊……”喬橋心虛地低下頭。

“……”秦瑞停下腳步，他瞇著眼睛俯下凝視著喬橋的臉，喬橋竭力迎視著秦瑞的視線，沒想到對方忽然手捧住喬橋的臉吻了下去。

喬橋瞪大眼睛，只覺得牙關瞬間被撬開然後對方的舌頭迅速進自己的口腔裡游走了一圈。

彷彿忽然被人了服渾上下了一遍似的。

秦瑞直起了腰，這次他不僅語氣斬釘截鐵，連帶著臉上也掛上了一副'恨鐵不鋼'的表，“你果然跟宋祁言睡了。”

喬橋一張小臉'騰'得一下就紅了。

“接吻時的反應明顯跟上次不一樣了。我查過你的片期，最後一次跟你接吻的是我，可現在你的反應跟我調教的已經不一樣了。”

“卑鄙！”反應過來的喬橋憤怒指責。

“背著我跟宋祁言那個大尾狼上床才卑鄙。”秦瑞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喬橋的後腦勺。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跟他睡過”喬橋捂著後腦勺嘟囔道。

“只有你一個人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我還以為你馬上要榮陞我的老闆娘了呢。”秦瑞角忽然勾起一個邪惡的笑容，“到時候我去當你夫，宋祁言回家的話你就可以把我藏在櫥裡。”

“你滾開。”喬橋翻了個白眼。

“我不管，你跟他睡了也要再跟我睡。”秦瑞收斂了笑容，忽然一本正經道。

“啊？哪有這個道理？”

“那你為什麼跟他睡？”秦瑞憤憤不平地說，“難道你覺得他長得比我帥嗎？材比我好嗎？還是你喜歡這種悶聲作大死的類型——”

喬橋嘆了一口氣：“因為我喜歡他啊。”

……

秦瑞不說話了。

喬橋抬頭瞄他，發現對方一貫掛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只是抿著角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走廊里白亮的燈打在他臉上，把那廓深刻的五恰到好地勾勒了出來。

喬橋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麼多藝人爭著搶著要跟秦瑞搭檔。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喬橋忍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打破了這低氣的沉默。

“我的休息室。”秦瑞依然大步往前走，語氣冷地很，“拿上車鑰匙我就送你回家。”

喬橋不敢說話了。

WAWA的每位常駐都是有自己的休息室的，分佈在10-15樓這五層樓上，男藝人基本都在第10樓，這五層樓平常不對外開放，私保護也相當到位，據說每位常駐擁有的休息室幾乎相當於一個大型豪華酒店的私人套房，一應裝修全部按照每位房主的品味和審來的，極盡奢侈之能事。

喬橋剛才顧著跟秦瑞聊天沒來得及看看周圍，這才發現就連第10層的走廊也跟其他樓層的大不相同，裝修簡潔明亮了很多，四壁還有赤銅景泰藍的小壁燈，低調中著緻。

走了大概十多米，秦瑞在一扇門前站定，他剛要手推門，沒想到門自己竟然打開了。

一個男人胳膊肘撐著門框，他微微垂著頭，笑著對秦瑞說：“我找不到煙了，想來你這裡順一包。”

喬橋睜大了眼睛。

忽然覺彷彿有什麼東西裹挾著鋪天蓋地的水汽貫而過，連帶著那一顆心在看到這個男人的那瞬間都像是要從腔裡生生跳出來。

“你讓程修去給你買啊，我的煙都在車上呢。”秦瑞挑挑眉。

“唉，我喝了些酒，忘記把他派到哪兒去了……”男人微微嘆了口氣，他搖搖晃晃地撐著門框走了兩步，一側看到了躲在秦瑞後面的喬橋，他盯著喬橋看了一會兒，忽然出手去了喬橋的臉。

近距離之下，喬橋幾乎被男人的臉震懾地無法呼吸。

他很好看、很好看。好看到你本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來形容這種，好看到你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只是為了看到他的這一秒。從鼻尖到薄，從額角到下頜線，白的近乎明的皮因為酒染上了一輕紅，睫綿纖長，眼睛卻像泅藍海面上的浮冰一般泛出的清亮水。

走廊的燈這時候已經暗了很多，影在他臉上無聲地變幻，那樣驚心魄的廓，眉梢和眼角，得不近人，得幾乎人絕。

“好了好了，我先送你回去，一會兒我想辦法聯繫程修。”秦瑞撥開了男人的手，他示意喬橋等一會兒，然後就扶著男人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喬橋呆呆地站在原地，這時候才如同意識回爐一般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手想一下被男人到的那半邊臉，手卻發現有的水跡順著下頜在往下淌，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流淚了。

希臘故事裡年輕恣意的克里特年，站在織金盤綠的山巔遙著遠方碧藍的地中海，腳下踏著桂葉，頭上纏滿金枝，白鳥會為他的而懸飛停駐，玫瑰則會垂下自己黯淡而單調的頭顱。他彎弓搭箭，銀亮的芒穿出去刺破了躲藏在雲層之上的神明金線鑲滾的袍角。

“簡白悠。”喬橋小聲地念了一句。

知道他是誰，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我滿足了，請時間停下吧。

十五世紀的浮士德舉起枯瘦的雙手面對廣袤的田野喊出嘶啞的字句，他的雙眼閃爍著心滿意足的火，那是曾連榮華威福和權勢慾都未能將其點燃的悉之眼。

“我也滿足了。”喬橋慢慢蹲下去，自言自語輕聲說道，然後把臉鄭重地偎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