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元夕詞,真要說起來,其實最出名的不過辛棄疾的一曲《青玉案》,已然就是巔峰之作,無出其右者。
對于狄詠而言,說白了,也就是這一曲好背又好寫。
“東風夜放花千樹……”云瀾的嗓音當真不差,雖然還比不得葉一袖那般,卻也極為優秀,假以時日,肯定又是一方大家。
就這一句先出,已然滿場聲,皆豎耳傾聽,倒也不是這第一句如何驚艷,而是人人都在等著看喝多了狂妄的狄詠到底填了一曲什麼玩意……
“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簫聲,玉壺轉,一夜魚龍舞……”
一夜魚龍舞?
曾鞏微微抬頭看狄詠,司馬也側目來看……
剛才還用手遮臉的曾布曾牟兄弟倆,也不遮臉了,微微抬頭,好似不覺得那麼丟人了……
周邊有許多人,臉上的怒氣陡然已然消退不,有些事就是這樣,牛者恒牛也!讓人沒脾氣!
但也有人還有那躍躍試的念頭,不為其他,就因為狄詠如今在年輕一輩中才名最甚,要想一夜名,狄詠其實就是最好的目標,只要把狄詠踩下去了,名氣自然是一步登天!
上闕已完,樂音到達間奏。
狄詠還得豁一下,風流,夜宿花柳,狂妄無禮……還得再加點啥呢?
好,狂妄,再加暴躁?
暴躁,對!男人一旦暴躁了,肯定不被人所,文人一旦暴躁了,那絕對是風范盡失!
選個人!
狄詠開始掃視全場,看看誰最倒霉!
點兵點將,點到誰就是誰,誰就是王八蛋,倒霉蛋……
誒,晏幾道!
兄弟,不是我要欺負你,是你欺負我好幾回了,你這種人呢,就是脾氣大,自甚高,目中無人,還一副自以為是……
兄弟,主要是你年紀小,是吧,丟點臉面沒啥,還能讓你發圖強,將來改過自新,做一個好人,給你爹長長臉。
兄弟,你這一輩子啊,進士考不上進士,場也混得極差,文章也不見如何高明,就靠一點詩詞傳世混個名聲,而且你將來還是個反改革變法的急先鋒,日子過得是一日不如一日,實在有辱你晏家的門楣……
兄弟……
理由夠了,不想了,就你了!
狄詠做好了思想建設,起怒吼:“晏幾道,你滾出來!”
晏幾道聞言一愣,這小暴脾氣,說話間就站起來了:“你待如何?”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云瀾又唱了起來,還趕了一個拍子,大概是想自己先開口,打斷一下看似要起的沖突。
果然,狄詠還真就先不說話了,而是靜靜聽曲,因為這一曲,最彩的地方要來了。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云瀾唱完,面歡喜至極,這曲一出,當真又是個傳唱天下,好得是實在不能再好了!云瀾帶著激,看向滿場之人,該是眾人捧場的時候了,也等著各此起彼伏的稱贊之聲。
曾鞏忽然彈冠而起,也是激不已:“好,好詞,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這等好詞,只聞天上得,人間哪里聞!”
;司馬也是起了:“這一曲,冠絕今日汴梁城!怕是今夜各樓宇,詩會無數,也出不得比此詞更好的了!”
兩人連續夸贊,狄詠看向左右頭前,就看看有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反駁!
竟是木有!
所有人都是低頭頹喪,有幾分憾,有幾分泄氣,有幾分躍躍試而又偃旗息鼓。
只苦了劉幾,他剛送上去的詞,準備今夜大放異彩,轉頭就被比得一無是,名腕的心,拔涼拔涼的,看著狄詠,唯有羨慕不已,開口一語:“子道兄之才,當真教人塵莫及,塵莫及了!”
狄詠還裝呢:“文章本天,妙手偶得之!”
劉幾一口冷氣吸進肚,起一禮:“子道兄隨口兩句,竟也有如此哲思,適才也見子道兄不過臨時來填的詞,竟是佳句頻出,我這反復推敲之下備好的詞,相比而言,不過味同嚼蠟,實教人五投地!”
這是劉幾真心之語,卻也有拍馬屁的嫌疑,奈何這回拍馬屁,無人再說他厚了。
連鄭獬都抬頭看著狄詠,口中忽然發出了一種聲音:“嘖嘖嘖……”
似有不甘,似有無奈!
文人相輕,哪只在同一層面,有人陡然高出了一大截,便是有心要輕視,也實在沒那麼大的自信說得出口。
程家兄弟二人,此時再也不頭接耳了。
連那剛才站起來的晏幾道,目閃爍之間,似乎又有了要坐回去的意思。
狄詠哪里能讓他坐回去:“晏幾道,你過來!”
話在說,狄詠也不等,自己還下座走了過去。
晏幾道見狄詠快步而來,不自覺連連后退幾步,看著狄詠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而來,當真有些駭人的氣勢,晏幾道開口:“你要作甚?”
狄詠已然近前:“你三番五次與我為難,頻頻出言不遜,念你年,倒是一直不與你計較,今日又是這般,你說說,你要作甚?”
晏幾道一愣,心想,這是要打我?
不可能吧?君子口不手,老子相公門第,豈敢手?
晏幾道左右看了看,這麼多人看著呢,頭往前一頂:“你……你便是狂妄,仗著……有點才華,輕看天下文才,還出言說什麼一人獨得八斗,我豈能不與你為難?”
狄詠回頭看了看,還是看福康公主趙徽。
要暴躁了,打人,怕不怕?
再看看晏幾道,老子上回就說要一掌把你拍到墻上去的,狄詠舉手,呼啦!
啪!
狄詠收著力呢,扇大的掌打在晏幾道的臉頰之上,晏幾道是一個踉蹌摔落一旁。
驚了,愣了,晏幾道傻了,抬頭看著狄詠,抬手一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倒是其他人反應極快,曾鞏帶著曾布曾牟上前來拉狄詠,也有人上前去扶晏幾道。
一時間作一團,與其他人打架沒有什麼區別,反正就打了一下,無數人攔的攔,拉的拉,拽的拽,也就打不起來了。
狄詠還有話呢,義正言辭:“十四五歲不學好,流連青樓之地,還頻頻與人出言不遜,慣于挑釁,不知收斂,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當人人都怕了你!”
“你你你,你……狄詠,你竟敢打我!你可知我是何人?”晏幾道回過神來了。
你爹死了!這話狄詠沒說,而是說道:“便是因為你乃晏相公之子,所以才幾次不與你計較,今日便是不能忍!你若要復仇,文比武斗皆可,任你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