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手足無措……

有人已經意識到了亡國在即……

有人恨意叢生，要拼死一搏……

有人已經在想萬一宋人城了，該如何保全家小與財產……

有人甚至也在想，是不是有和平的辦法解決問題……

有人期待奇跡降臨……

有人想著這朝會趕結束，好回家去安排許多事，亦或者商量一些后手……

皇帝耶律洪基，卻是一點結束朝會的想法都沒有，在高臺上也不落座，還催促眾人：“諸位還有何策，速速謀劃……定有良策，定有良策……”

皇帝仿佛在說，今天想不出個良策來，這朝會就永遠不會散……

耶律乙辛帶著耶律阿輦去挑選百戰兵去了，卻是這燕京城，又哪里有幾個什麼悍不畏死的百戰兵……

大遼真正稱得上這種形容詞的兵，已然隨著蕭特末遠去了……

興許，有人心中已經有了和平之法，卻也知道，此時此刻，定然不能說出口，否則小命不保……

沒有多遠的歸化文德城，戰況如火，種建中已然從高聳的云梯車里一躍而出，站在了文德城的城墻之上……

他渾滿了箭矢，甲胄上到都是兵刃刻畫的痕跡，卻依舊力揮舞著手中的長槍……

無數人隨著他從云梯車躍下，鏖戰苦戰……

種愕只管命令加鼓，再加……

一邊呼喊著加鼓的命令，一邊在將臺上踮腳擊掌，也是個惴惴不安……

監軍李憲在一旁坐著，閉目養神，心中依舊憾不已，他甚至也想親自參與攻城，但在種愕邊，是不可能讓他有這個機會的……天子使者，怎麼可能先士卒去爬城墻？

卻是后還站著一個小小年貫，就看著，看著這般攻城場面，已然也不自覺兩戰戰……

臉上的蒼白，便不是貫自己能控制，他再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想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卻還是一臉的蒼白……

李憲仿佛能覺到，睜眼瞟了一下，就罵人：“狗東西，無用之輩！丟人現眼！”

李憲真是心太差……

貫立馬跪地磕頭……

李憲抬手一指頭前：“當把你這狗東西送到前方去爬墻！”

貫只顧磕頭，不敢說一句話語……

李憲又問：“你爬是不爬？”

“爬，小人去爬……”貫嚇得連連應答，此時此刻，李憲實在太過可怕，仿佛要吃人，要殺人……

也是貫近來才真正知道自家這個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與其現在死，不如去爬墻……

幾言幾語，引得種愕回頭來看……看了看貫，與李憲說道：“此子年，有些怯場，倒也常事……見多就好了……”

李憲想起了自己，又罵：“我初上戰陣，豈是他這般？若我是他這般，太傅豈能不大怒，只怕拿我人頭祭了旗！我那時候，站在太傅后，只想一事，只愿太傅重用，只愿太傅說上一句不錯……千軍萬馬，全無他念！這廝，竟還是個面煞白……我看，不若割了卵子到宮中去做雜事……”

貫只管磕頭，口中也說：“只愿在大人邊，都愿都愿……”

可能，他還不懂割了卵子意味著什麼……

;可能，他也只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面對主人的怒火，他小小年紀，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管讓主人罵，只管讓主人說，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最怕就是主人一怒之下，真把他斬殺在了這將臺之邊……

興許，貫也有后悔，雖然本來也活得艱難無比，但終歸以前還是活著，如今跟了主人，本以為人生變換，要過好日子，卻沒想到竟是這麼難……

種愕又回頭看了看，他其實知道李憲為什麼如此喜怒無常，開解一語：“子范啊，大軍一到，敵人風而逃，不戰自潰，便也是大功，太傅深知你為人，不必你還要去證明什麼的……”

李憲被說中了心事，重重吸了一口氣，說道：“只恨來得晚……此生怕是再也沒機會了……”

“你也有你的差事不是？前線軍，都要快馬回報陛下，做好此事，回去也是功勞……”種愕與李憲說著一些閑話，仿佛也能開解一下自己惴惴不安的心。

李憲答道：“倒也不知太傅此時在何，若是城破，是否應該往草原深去尋太傅了，陛下最想知道的，就是太傅之事，如今太傅連人在何都不知道，何以回報其他……”

這個時代，太麻煩……狄詠已經從北口關了，已經又回到燕山山脈以南，與李憲不過三四百里之遙，但李憲還是第一時間沒收到這個消息……興許明天，他就知道了。

卻聽種愕忽然又大喊一聲：“繼續加鼓，換人手不斷擂鼓！讓督戰隊再行嚴苛之事，但有進者步伐緩慢，也斬！”

種愕很瘋狂！他知道，不瘋狂，攻不下這座城池！此時此刻，正是最膠著之時，城墻爭奪迫，若是出現一點進退猶豫的跡象，必然前功盡棄，必須狠厲！

要繃著這弦，繃斷了也在所不惜！

倒是地上跪著的貫，此時此刻，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抬頭，只把伏得低矮……

卻是貫心中，忽然也起了一個念頭，起了一個想象，太傅？

太傅是誰，他知道，整個大宋沒人不知道太傅是誰……

主人口中的太傅，卻又是個什麼樣子呢？

如主人這般居高位之輩，口中提到太傅，無不表現出一種無比的神往與尊敬……

種將軍這般指揮千軍萬馬的人，一說到太傅，臉上都不自覺泛起一種如敬圣明的神采……

太傅，那太傅，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實在不能想象，貫腦海中，實在想象不出來……

這個世界，竟然還存在一個這樣的人！

便是在主人李憲面前，貫也只能瑟瑟發抖，若是見到太傅，又該如何呢？

貫腦中，忍不住不斷構思著太傅的模樣，構思來構思去，卻如何也形不了一個確切的想象……

卻聽李憲開口：“此城一破，太傅那邊，子正兄此番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現在換李憲安種愕了……

種愕回頭看了看李憲，只道：“此城不破，我便自刎在此了，如此……家中后人，也有勞子范照拂一二……”

說這句話，種愕語氣里，帶著幾分悲涼……若是這城池真的打不破，種愕自刎，留的是個種家人剛烈的念想，便也是留住種家人未來的希……

李憲連忙說道：“兄這是哪里話，此城，必破，建中好男兒，定為你種家爭得這份功勞！如此好男兒，豈用得著旁人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