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喪失雙親?
夜北承怔了怔。
“十歲的時候,你年紀尚小,又是如何活下來的?”夜北承不敢想象,十歲的林霜兒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在這窮鄉僻壤里,又該如何生存。
林霜兒聳了聳肩,淡淡笑道:“還能怎麼辦呢?家里沒糧食,哥哥就去街坊鄰居家借,齊大哥也經常瞞著他母親接濟我們,倒挨了不罵。”
“鐵牛哥家里也很窮,可每次也會給我們一口吃的。”
“鬧荒那年,誰家都沒多的糧食,哥哥就帶著我去稍遠的街上乞討,不過,乞丐里面也有壞人,他們會搶我們的吃的,將我們好不容易討到的銅板一個不剩的奪走……”
夜北承眉頭蹙,心口揪著。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個瘦弱的影,大雪天跪在雪地里乞討,渾被凍得青紫,原本亮的眸子黯淡絕……
“那怎麼辦呢?”夜北承聲音里有一不易察覺的抖。
林霜兒跪在墳墓前,捻起袖角細細了墓碑上的灰塵。
其實,說是墓碑,不如說是三塊腐化的木樁。
林霜兒家里窮,下葬時,請人刻墓碑的錢都沒有,還是王鐵牛仗義,砍了幾塊堅實耐腐的木頭給雕刻了幾塊碑文。
夜北承蹲下,與一起往銅盆里燒著紙錢。
林霜兒聲音很淡,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還能怎麼辦呢?乞討不行,哥哥就帶著我上山挖野菜,不過鬧荒那年,后山的野草也挖完了,我們就挖草,割樹皮,總算是茍且活下來了。”
“后來荒過去,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哥哥力氣比我大,便去了鎮上員外家做長工,誰知,那員外也是個壞人,他看我哥哥無依無靠,便威脅我哥哥將我賣給他做小老婆,我哥哥不依,畢竟那年我不過才十一歲。”
夜北承手指一寸寸收。
林霜兒絮絮叨叨地說道:“后來,那員外就故意給我哥哥使絆子,還克扣我哥哥的工錢,我哥哥就罷工不干了,再后來你也知道了,他跋涉千里,去了永安侯府,賣為奴,做了侯府的雜役。”
“那年初夏,哥哥拿了賣的銀子回來,回家途中遇到了山洪……”說到這,眼眶終于還是紅了:“村里人都去刨了,一天一夜也只刨到了哥哥的一件服。”
“那件服還是我親手給他制的呢。”
夜北承道:“只是一件服,興許,人還活著呢?”
林霜兒就道:“怎麼可能活得了,那山洪來勢洶洶,只要人遇上了,就逃不掉,一旦被卷其中,碎骨,尸骨無存……”
著刻著“林雙”的木碑,道:“所以,這里面,連哥哥的尸都沒有,葬的不過是哥哥的一件外罷了。”
夜北承盯著,眼底愫翻涌:“再后來呢?”
“再后來,我舉目無親,也想過自尋短見。”
夜北承心口無端地一陣揪痛,后又聽林霜兒繼續說道:“是齊大哥陪在我邊,不分晝夜的照顧著我,陪伴著我,我漸漸走出霾,不再有那輕生的念頭了。”
;夜北承心里陡然松了口氣。
可漸漸地,心里又涌起一奇怪的愫。
他的霜兒在最失意的時候,陪在邊的不是他,而是齊銘……
所以,那日齊銘囚,折磨,可還是義無反顧的站在齊銘那邊共同對抗他……
倘若,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
還會選擇自己嗎?還是會義無反顧選擇齊銘?
夜北承不敢問,因為這個答案,他心中好似有了回答。
他掩下緒,淡聲問道:“所以,你們在一起相守了很久嗎?”
林霜兒道:“也不是很久,算算時間,應該有一個月,后來,因為要進私塾念書,他母親便帶著他去了皇城京都,我們便再沒見過。”
聽到這,夜北承又有些怒了。
年紀尚小,無依無靠,齊銘怎麼能丟下不管,去上什麼私塾!
看來,在齊銘眼里,還是功名重要。
夜北承又問:“他丟下你不管,那你怎麼辦?”
林霜兒解釋道:“齊大哥沒有丟下我不管,他說是為了早日給我一個家,讓我耐心等他兩年,等他學歸來,就娶我過門。”
夜北承冷哼道:“不過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若真想給你一個家,為何不帶著你一起去京都?反而將年的你丟在這窮鄉僻壤!”
林霜兒又解釋道:“夫君誤會了,齊大哥飽讀圣賢書,自然懂得避嫌,我年紀尚小,自然不能與他同住一起,所以,即便不分晝夜照顧我一個月,齊大哥也恪守禮儀,未有半分越矩。”
夜北承不屑道:“墨守規,難怪只會讀書!”
不過有一點尚可認同,那便是他恪守本分,沒有對生出非分之想。
夜北承道:“難道他就不怕,你年不能自保,等不到他兩年?”
林霜兒道:“臨走時,他將我送去了我嬸嬸家,還付了一筆銀子給嬸嬸,托嬸嬸照顧我,將我安排妥當才放心離開的。”
夜北承道:“既然有人收養,你又為何會來侯府?”
林霜兒抿了抿,似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半晌才道:“可我嬸嬸不喜歡我,說我是賠錢貨,在嬸嬸家,我從未吃過飽飯,甚至還差點將我賣給人牙子。我接不了,就跑出去了。”
夜北承抿,深吸了一口氣。
“那你恨嗎?”他問,聲音有些干。
林霜兒道:“不恨。”
“為何不恨?”夜北承不明白。
林霜兒道:“因為沒有義務養育我,即便吃不飽飯,好歹也沒讓我死,也沒打過我,家里原本就掀不開鍋,還平白添了一張,換誰,誰會高興啊。”
“只是想將我賣給人牙子,這一點我接不了。所以,我不恨,只是不喜歡,往后也不會喜歡。”林霜兒繼續往銅盆里丟紙錢,火映在臉上,平淡而恬靜。
夜北承眼神復雜的看著。
“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林霜兒轉頭看著他,笑道:“后來,為了活命,我冒用哥哥的份,了侯府做雜役,然后就遇上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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