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王大寶才冷靜下來，雖然心裡還“咚咚”跳的厲害，表面上卻安靜很多。

  他想起了王天孝剛才說得話，他這是原本準備做其他事的錢，要拿出來，還不知是不是一定會呢？

  必須要確認清楚。

  “天孝，我剛才聽你說這筆錢是用作他途，那……你本來是要幹嘛？”

  王天孝憨憨地笑道：“不要，現在說這個也沒啥用，我暫時也不是特別急，完全可以等一等再說。真的不急。”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呢，王大寶越是在意了。

  拉著王天孝的手臂就追問道：“不行，你還是說清楚為好，總不能因為大家的事耽誤了你的正事。再說，你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忙呢。”

  王天孝聽到王大寶這樣一說，眼前一亮，而他這種表變化，自然而然看在王大寶的眼中，更加讓王大寶確信自己能幫到王天孝，只是王天孝不好意思說出來。

  “快說唄，你怎麽還婆婆媽媽的，我們兄弟間還有啥不能說得？”

  王天孝這才微笑道，“其實真不是啥要的事，就是我看隊西邊不是有一片苜蓿地嘛，現在也荒廢了一些日子，有點浪費。若是能養些羊，將苜蓿地承包下來，既能合理利用，還能開創一種新的致富模式。”

  “你是說，西邊那片荒地吧？”

  王大寶開始還沒明白王天孝的意思，想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對吧，原來是苜蓿地來著，現在不是隊上沒牲口了嘛，就閑置下來了，可不就長了荒草了嘛。”

  “是這樣的，”王大寶點點頭，“怎麽，剛才你說你想承包那片地？”

  “是有這個想法，閑著也是閑著。”

  “行啊，我還以為你想幹嘛呢，不就是件小事嘛，這樣吧，這件事你不要擔心，既然你想用那片地，那就寫個申請過來，我們拿在隊裡會上討論談論，基本就行了。”

  “那費用呢？”

  “費用？”王大寶笑笑，“這個你放心，還能跟你多要不。”

  “不會不會，必定不會。”

  王天孝陪個笑，人畜無害的很是誠懇。

  “行，那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去繼續弄拉電的事，等大致結果統計出來，我們再頭商量。”

  “就這麽辦。”

  王大寶長舒一口氣，雖說還沒落地，但這件大事已經有了初步眉目，總算可以暫時放下心，不至於太過焦慮。

  他剛要轉離去，突然反應過來，想到一個重要問題。

  為什麽，王天孝要這麽熱心地幫助村民們？

  莫非是有什麽其他鬼主意？

  但他審視了王天孝的臉，並沒有從上面看到太多掩飾的東西。

  心裡便想著，或許王天孝有他的目的，但不會影響大事就行。

  前些日子，王天孝的孩子過滿月時種種行為就讓他對王天孝有了新的認識，認為王天孝和村裡其他青年不太一樣。

  見過世面的人，不僅氣質迥異，而且思維也和村裡的人不同。

  思來想去，他沒有追問，和王天孝道別後就離開了。

  而王天孝一直等到王大寶走遠，臉上的憨笑才變得淡然起來。

  他自己因為微笑有點發僵的臉，轉上托車。

  他覺得自己有些片刻變得有些太過明，但卻並不太討厭這種變化。

  他通過一輩子的經歷證明了一件事，所有的善心善意，都來自於能穩定輸出且不會殺取卵的基礎上。

  否則，就像一蠟燭一樣，即使燃燒殆盡自己，真正能溫暖的也不過方寸之間的片刻功夫。

  倒不是有人說得那種不要毫無原則的善良，而是充分認識到人的複雜，抱有一定的期，但又不高估人。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這樣，他才可能踐行自己的理想，永遠做一個七八十分的好人。

.

  又過了一些日子，到了農歷的三月三。

  這個時候，山裡的花草樹木已經徹底煥發了生機，經歷過一個冬季的沉睡，闊葉林們都重新煥發出新芽。

  更有一些早春的桃花地杏花都逐漸含苞放了。

  走在山道上，幾乎是眼可見地來到了春天，一天變一個模樣。

  很多候鳥開始陸續從南方重新飛回來，山林間重新恢復了清脆婉轉的鳥鳴聲。

  有一些子急的鳥已經開始壘巢，忙著準備下一代的事。

  慶城的一年四季相當分明。

  一二三是春天，四五六是夏天，七八九是秋季，剩余的十月，十一月和十二月就是冬天。

  人們本不用擔心服要不要收起來，會不會重新來個倒春寒之類。

  只要一過季節，棉放心的拆，幾乎不可能在四月份之後還能重新回到冬天的寒冷天氣。

  也因此，這裡的人們一年四季穿著不同的的服。

  都說春捂秋凍。

  雖然春天溫度和秋天沒啥區別，但是人們卻穿著不同的服。

  春天一般會自然穿著線，也就是南方人們說的秋，外面穿著夾。

  秋天人們卻並不會直接穿上秋，而是在夏季服的基礎上套外套。

  這都是千百年來積累的生活經驗，可能也是最適合這裡人們生活，世世代代傳下來，大家也就遵守著這種習慣。

  三月三這日，是放風箏的好日子。

  正所謂又是一年三月三，風箏飛滿天。

  慶城的人們也很喜歡放風箏，到了三月三這天，家家戶戶都要做風箏，放風箏。

  而且還會炒豆子。

  王天孝小時候很喜歡這一天。

  每當到了這天，母親張玉就會炒一鍋的黃豆，給兄弟姐妹們將子口袋裝滿，炒豆子吃起來脆脆的，的，因為放了糖進去，還甜甜的，十分好吃。

  每次王天孝都舍不得一口氣吃掉每一顆豆子，而是將豆子放進裡，先是像吃糖一樣，將豆子外表皮的甜味乾淨，然後才慢慢將豆子嚼碎。

  小夥伴們提著風箏集會時，每個人子裡都鼓鼓的，裡面都裝滿豆子。

  如果有些人家實在窮得黃豆都吃不起，那就用玉米粒代替。

  玉米粒雖然也有類似效果，但吃起來沒有黃豆好吃，於大家不喜歡的最下層。

  這點上，母親張玉其實算是個有儀式的人。

  即使家裡沒有黃豆，每年過節都會提前去買幾斤黃豆回來給大家炒豆子吃，讓他不怎麽有彩的年多了幾分樂趣。

  王天孝覺得母親是個很複雜的人。

  有時候他覺得轉不過彎，像個傳統封建守舊的老太太，但有些地方，又有超出年代的遠見。

  例如讓孩子都讀書就是典型的例子。

  放眼整個王家村，幾乎沒有一家人能在這個年代讓所有孩子們都讀書，識字，這幾乎是超越那個時代的想法。

  而正是因為這樣的遠見，才讓王天忠和王天誠在當兵時，分別獲得很好的機會，走上領導崗位。

  試想，若是他們都沒讀過書，即使有那麽一個機會擺在面前，就真的能抓住嗎？

  這恐怕要打個未知數的問號。

  王天孝本來是給王芳花了兩天功夫，才做一個兩米多長的魚風箏，結果到了這天，興致放了半天，風箏就飛不起來。

  他也不知道是風箏平衡還是線的問題，反正大魚就只能攤在地上，像極了一隻死泥鰍。

  沒辦法，他隻好帶著孩子去鎮上買風箏。

  孩子的興致被調起來了，要是不滿足，心裡肯定會留下憾。

  可沒想到的是，他在街道扛著兒走，卻到一件糟心事。

  本來清泉鎮就是南北狹長的街道，結果很多人賣小吃的，木工活，還有各種小品的人生生圍著清泉塔周圍堵了一圈，把個街道直接堵得水泄不通。

  加上有些人的自行車也不知道寄在街道口，舍不得那兩錢，結果就更加劇了堵塞的癥狀。

  當走到塔下面一截時，他徹底走不了。

  是進退兩難。

  因為他個子高，瞻前後，幾乎全都是黑的人頭，一眼本看不到邊。

  看著邊人還在破腦袋像蛆蟲一樣，他逐漸有些擔心，這麽多人，如果萬一出點事，來個踩踏的悲劇就不得了。

  他開始還盡量穩住心，讓王芳抱住自己脖子，慢慢等待著人群錯開位置。

  可足足半個小時過去，人流竟是紋不。

  他能看到兩邊分別還有人在不斷湧向這個位置，而不是從其他地方繞道而行，知道自己不想想辦法，還不知要被封鎖多久。

  正當他在想辦法時，他前面幾個小夥子比他子還急，直接從旁邊賣菜的攤販架子車上跳了上去，也不管賣菜的大爺呼喊，快速踩著架子車跳到街道的邊上。

  有了這個開頭，就一發不可收拾。

  陸續有年輕人開始沿著這條“開辟”出來的道路開始疏散，而地面上因為空出了一些隙，人們更加瘋狂的開始朝前湧。

  這其中不乏一些老頭老太太。

  別看他們年齡不小了，但因為幹了一輩子活，可是朗的狠呢。

  起來力度和氣勢毫不輸於青壯小夥子們。

  王天孝前面有個老太太便是如此。

  一隻手牽著七八歲大小的孫，另一隻手還牽著個年齡更小的孫子。

  本來和王天孝是並排前行，一看前面有了空檔，立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超過王天孝朝前去。

  兩個小孩子就像是被提了兩隻口袋。

  可能，別人也能，大家誰都不願意讓著誰。

  王天孝眼睜睜看著老太太進人群，將孫子護在前，很快就進了人群裡。

  可，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隻手牽著的孫卻被人群隔離開了。

  更糟糕的是，那孩子因為被帶了力，一下子沒站穩，直接被帶翻到地上。

  眼看著，一個人直接踩在孩子上。

  “！”

  “！”

  疼痛和恐懼讓小孩驚嚇萬分，也不知道爬起來，趴在地上一邊喊一邊哭。

  而在王天孝的視野裡，的似乎還沒注意到孫被散了，依然還在費力朝前著。

  這老太太！

  王天孝簡直無語了。

  真是心大，孩子都丟了，竟還不知道，也不知道得啥心。

  眼看著又有人要從孩子上踏過去，他一把拽住旁邊架子車的車幫，用屁將來人頂在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將孩子拉起來擋在前。

  “，！”

  孩子可不管王天孝的好心，只是張哇哇大哭，還不住喊。

  王天孝安幾句，完全聽不進去。

  這可把他給搞煩躁了。

  他家的三個孩子，都非常懂事聽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哭哭淒淒的樣子，就是他的孫子，也是很可皮實，打針都不流眼淚。

  可他心裡煩躁，卻不會真正去訓斥小孩。

  肯定是被嚇壞了。

  怪也只能怪那老太太，帶孩子就好好帶，也不急這會吧。

  這幸虧是到自己，若是一般人，怕是很難注意到腳底下還踩到人了。

  恐怕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了傷，甚至出了大事。

  他盡力穩住心，繼續寬孩子，肩膀上的王芳也跟著安小孩。

  可……一點效果都沒有。

  正在這時，突然從後傳來猛烈的推力，把王天孝也推出半米，他轉一看，原來是人群中有幾個果農打扮的人正靠著自己強力壯不斷朝前，原本緩慢移的隊伍因為他們惡意推，開始東倒西歪，變得更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