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4章 誰錯了

  鄭遠東上了城頭。

  不遠，長安大軍的遊騎正在遊弋，很是愜意，甚至敢在床弩程挑逗守軍。

  鄭遠東沒問為何不發床弩，他瞇眼看著左右。

  守軍大多有些張，也有些惶然。

  桐城守不住，而守軍能堅持到現在，在鄭遠東看來，不過是習慣的畏懼帝王威權罷了。

  當這威權不再時，偽帝還有什麽？

  “那有條狗！”

  一個軍士指著城說道。

  鄭遠東回頭看去。

  一條癩皮狗正衝著一個抱著孩子急匆匆路過的婦人狂吠，當它到城頭守軍的目時，夾著尾就跑。

  還不戒嚴嗎？

  鄭遠東很是好奇，心想就算是皇帝不知曉此刻該全城戒嚴，可他的邊人呢？

  比如說那些將領。

  大廈將傾啊！

  鄭遠東不知怎地，生出了些茫然的緒。

  半生鬥，為的便是此刻。只不過此刻城外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大軍。

  輔佐明君就盛世，這是多人夢寐以求的人生目標啊！

  那位孝敬皇帝的子，用鐵腕一統大唐，更是用鐵腕製住了關中大族豪強，已經展現出了雄主的姿態。

  所謂明君，除非是遇到了賢臣，否則必然是雄主。不是雄主他不住臣子，僅有的力都會耗在和臣子的爭鬥中。

  鄭遠東心中生出了這等明悟。

  按照他的夢想，若是政變功，便把孝敬皇帝兩個兒子中的一人推舉為帝，而他和趙三福等人，將會輔佐這位新帝就盛世。

  可貞王和庸王被囚多年，早已沒了銳氣。就算是為帝王，也只是平庸之輩罷了。

  那麽，盛世何來？

  唯有臣子出。

  臣子出，帝王必然被製。

  也就是說，他要想達目標，必須要做權臣。

  鄭遠東此刻把目標徹底丟開後，才恍然發現自己錯了。

  “權臣吶！進一步便是逆臣！”

  世間有幾人能擋住權力的？

  鄭遠東捫心自問，自己也不能！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有人喊道：“全城戒嚴！”

  此刻才想著此事，晚了！

  鄭遠東說道：“敲鼓！”

  咚咚咚！

  鼓聲響起，在鼓聲結束前還滯留在外面的百姓，將會被當做諜抓捕。

  可那些諜該做的事兒，大抵都做完了吧！

  想到黃春輝等人的消失，鄭遠東眼中多了譏誚之意。

  黃春輝消失了，人質也就沒了。

  偽帝，果然是了方寸。

  此刻，花花就在街上。

  挎著竹籃，看著有些惶然的跟著人流跑。

  轉過幾個巷子，回到了住所，進去後，花花說道：“外面戒嚴了。”

  “晚了！”黃春輝挲著馬槊，淡淡的道：“那些懂行的將領和老卒，定然知曉，這是偽帝慌了。”

  “聽！”正在看小說的魏靈兒突然抬頭。

  眾人側耳傾聽。

  外面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接著慢慢消散……仿佛有一隻大手把這些聲音了下去。

  天地間仿佛都凝固了。

  直至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

  噗！

  噗！

  噗！

  這聲音整齊有力，不慌不忙。

  噗！

  噗！

  聲音在接近。

  噗！

  噗！

  聲音漸漸雄渾。

  魏靈兒覺得地面在栗。

  噗！

  噗！

  地面是真的在震。

  仿佛有無數巨在迫近桐城。

  接著，一切安靜了下來。

  整座桐城都在安靜的傾聽著。

  黃春輝側耳，角微微翹起。

  魏忠定定的看著門外。

  周遵張開，仿佛是想到了什麽。

  宮中，正在喝酒的李元拿著酒杯，手在抖，酒水不住的往下滴落。

  正在殿焦急轉圈的李泌止步，回頭看著外面，那眼中，盡是驚懼之。

  “萬歲！”

  沒有任何征兆，城外突然發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李元的手一松，酒杯落地。

  他聲道：“那個孽種，他來了！”

  李泌著，“朕……桐城固若金湯，固若金湯。”

  誰都沒發現，低著頭的韓石頭的眼中淚。

  正在鏡臺的趙三福起，歎道：“他來了。”

  那個當年的小兄弟，帶著他的無敵虎賁來了。

  在這個時候，趙三福並未去想局勢，而是想到了當年的那個年。

  那個年會對一切不平事到憤怒，哪怕是螳臂當車，他也要出手。

  當初晏城被殺後，趙三福親眼目睹了李玄冒險伏擊何氏幕僚杜句，險些被堵住。後來二人相後，趙三福問年：“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冒險，值當嗎？”

  趙三福至今還記得年的神：他微微抬起頭，用一種很認真的姿態對趙三福說道：“不殺陳句，我心不安。”

  “良心嗎？”趙三福問。

  “是。”

  “良心？！”

  那一夜，趙三福喝的大醉。

  良心這個詞早已被他丟到了垃圾堆裡。

  要想改變大唐，必須得把良心丟了，撿起狠心。

  那個年天真的正義，讓趙三福了一個晚上。第二日，依舊是那個狠心的趙三福。

  後來二人喝酒，年喝多了，醉態可掬的指著趙三福說道：“我知曉自己有些中二，可人不中二枉年！”

  這是趙三福第一次知曉中二這個詞。

  接著，年便去了北疆。

  放著貴妃這條大不抱，去北疆那等鳥不拉屎之地，在趙三福看來，這便是年所說的中二氣息發作了。

  為國戍邊，真是天真的正義和責任啊！

  丟棄良心的趙三福依舊在鏡臺蠅營狗茍，距離自己的目標漸行漸遠。

  多年後，當年那個天真的中二年回來了，且在無數人的簇擁下登上帝位，就大業。

  “誰錯了？”

  趙三福走出值房，看著那些神慌張的麾下，捫心自問。

  蠅營狗茍的我。

  還是天真的他。

  “好像，是我錯了。”

  ……

  城外，大軍雲集。

  皇帝在眾人的簇擁下策馬到了城下。

  “陛下，王大將軍求見。”

  皇帝頷首，王老二被帶了過來，行禮，“陛下，我已掃了桐城周邊。桐城周圍二十裡，再無敵蹤。”

  “好！”

  皇帝微笑讚許。

  “陛下。”前鋒大將楊略稟告：“臣封鎖桐城期間，無人進出。臣斷定，偽帝依舊在城中。”

  “好！”

  皇帝微笑點頭。

  他抬頭看著城頭守軍，說道：“掌教，老林，陪朕上前看看。”

  “是！”

  在兩大好手的陪同下，皇帝策馬接近城下。

  林飛豹換了鐵子，盯著城頭的床弩。

  寧雅韻甩甩麈尾，若是城頭床弩發，他只會一把拽住皇帝，飛掠而退。

  可城頭的氣氛此刻卻張到了極致，就沒人想著用床弩去襲皇帝一把。

  皇帝策馬到了弩弓的程之外，看看城頭，“不高。”

  “是！”林飛豹張的看著那幾架床弩。

  “人也慌張。”

  皇帝搖頭，策馬掉頭，“不堪一擊！”

  沒有喊話，沒有仔細的觀察。

  看了一眼後，丟下一句不堪一擊就回去了。

  這是無視。

  城頭，看著人馬如龍的皇帝衝進了大軍陣列中，鄭遠東輕聲歎息，“果然是雄主。”

  皇帝回到中軍，說道：“後撤五裡扎營。遊騎盯著四門。”

  “是！”

  憋著一子勁等著長安大軍攻城的守軍一下就泄氣了。

  楊明和也在城頭上，和陳瀟形影不離……在房州被攻破後，二人擔心被皇帝當做替罪羊，從此走到哪都是一群心腹跟著。

  “楊逆不攻城，一下讓士氣泄掉大半，果然是用兵大家。”楊明和很是悲觀。

  “傳聞楊逆用兵不拘一格，自一家，今日一見，果然。”陳瀟說道：“你覺著，桐城能堅守幾日？”

  “哪怕皇帝的心腹，楊松等人的心腹齊集城頭督戰，可在老夫看來，桐城堅守不了三日。”

  “三日必破？”

  “對，其一，守城軍士除去你我的麾下之外，都是沒見過的新卒。其二，你我的麾下一直擔心因落坡兵變被皇帝清算，故而心神不寧，全無戰心。其三，據聞皇帝和楊松等人悄然遁逃，被攔截回來，隨後與淳於山等人翻臉，如此，部便了。三日，這還是老夫往寬裕了說。”

  “大廈將傾！”

  “是啊！大廈將傾，你我當如何？”

  ……

  “陛下，楊逆大軍後撤扎營了。”

  韓石頭帶來了讓偽帝父子心中一松的消息。

  “好！”

  李元喝著酒，笑道：“看來，那個孽種也知曉桐城不好攻打。”

  “是啊！”李泌也笑了起來，坐下，和李元舉杯相慶。

  曾幾何時，這對父子曾執掌大唐，令天下人懾服。

  時至今日，這對父子卻在行宮中為了能多活一日而自欺，歡喜不已。

  李泌在大口吃，胡咀嚼幾下就吞咽了下去。他被噎著了，拿起酒杯一口幹了。大概是這口酒水沒把咽中的送下去，他拿起酒壺就灌。

  魯的就像是惡。

  這是帝王？

  韓石頭看了一眼那些侍宮。

  在貴人邊伺候的人都有個本事，那就是窺。

  只需飛快的瞥一眼，就能把貴人的神牢牢記住，隨後據此判斷出貴人的心來。

  這些侍宮都是個中好手，此刻，人人面無表。

  恭謹，沒了！

  韓石頭走出了大殿，深吸一口氣。

  “舒坦！”

  後，李元放下酒杯，“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朕知曉。”

  “朕當初準備了度牒。”

  “你……”

  “若非你看守的，朕早已逃出了宮中。就算是鏡臺出，在搜索方外時也會謹慎些，擔心得罪神靈。如此，可避過一劫。”

  “有幾份？”

  “三份。”

  “另兩份給誰？”

  “備用而已。你我父子，你還想帶走誰？”

  李泌抬頭看了殿外的韓石頭一眼。

  “石頭！”

  韓石頭回，行禮。

  忠心耿耿的看著李泌。

  “陛下，奴婢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