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城中出了變故。」

  「回不去了。」

  「這該怎麼辦？」

  溫神佑率領的殘兵敗將頓時了起來，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

  而溫神佑看著這局面，也知道大勢已去。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溫神佑，等待著他拿主意，而許多人更是看形勢不妙，直接四散而逃。

  溫神佑也沒有去管，這個時候也管不了了，甚至說這個時候邊還有這麼多人跟著他而不是借他項上人頭一用，已經有些超乎他預料了。

  溫神佑一拉韁繩，帶著眾人接著奔逃，往北面而去，

  「走！」

  「還能去哪裡？」

  「去北燕。」

  「北燕？」

  「投誰？」;

  「穆朝天。」

  溫神佑自己說出了這話，自己都覺有些意外，甚至想笑。

  當初，他便是從穆朝天的手下奪了這蜀地，如今他一戰而失去所有，唯一的去竟然只有北朝，也只有穆朝天能夠救他。

  溫神佑帶著殘部舊將逃離蜀之地，向著北燕疆域而去，一路狂奔毫不該停下。

  沿途跟著他的人也越來越，從開始的千人到二三百。

  等到了最後，便只剩下二三十人了。

  而讓溫神佑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後還有著武朝的部將帶著輕騎一路追擊，頗有一種窮追不捨之勢。

  溫神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斷地往前逃，生怕被對方給追上，最終穿過一座山，前方出現了麻麻的北燕騎兵。

  高高揚起的旗幡之上，還寫著一個「穆」字，

  「前方，可是王當面？」

  北燕穆朝天座下來接應的人到了，有人從人群之中騎馬走出，看著狼狽不堪的溫神佑一行人問道。;

  溫神佑拉著韁繩，大聲回應道。

  「正是。」

  雙方終於接上了頭，穆朝天真的如同溫神佑所願的那般派人來接他了，但是此時此刻溫神佑卻並沒有覺到心喜，而是夾雜著不安、懊惱、恐懼。

  而此時此刻，後又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噠噠噠噠噠！」

  所有人立刻看了過去，溫神佑也如此，聽著那悉的馬蹄聲他便知道，那是追兵到了。

  都追到了這裡對方還沒有放棄，溫神佑不知道是何等深仇大恨，亦或者是活捉他的這個王的功賞太高。

  「吁律律~」

  視線里，一側的山頭上出現了騎著馬的南朝兵卒。

  被十幾騎圍在中間的人看著下面，目很快就住實在了已經逃出追擊的溫神佑上，然後慢慢摘下了頭上的鐵盔。

  騎在馬上的溫神佑回過頭看著那取下鐵盔的人，狼狽的臉上瞬間出愕然的表，他赫然發現後追擊他的武朝將領竟是昔日的故友。;

  對方站在高，聲音傳了下來。

  「溫神佑！」

  「你可曾後悔？」

  昔日在都他剛開始作出決定的時候，對方也是這般問自己的。

  而如同那一日一般，溫神佑這一次也沒有說話。

  人經歷的事越多，也就越不再去辯駁自己的對錯，不是因為分不清對和過錯，而是因為知道說了沒有用。

  到了如今，是非過錯都沒有了意義。

  如同他當初一念而起下了決斷，他知道說什麼都毫無意義，如今在這裡也如此。

  他說自己後悔了又能如何，又有何意義，能改變些什麼？

  溫神佑和對方對視了良久，最後挽著韁繩調轉馬頭，跟著穆朝天的人一路朝著北方而去，消失在了煙塵之中。

  ——

  逃到了北朝後的日子比溫神佑預料之中的還要悲慘，也要難熬。

;

  溫神佑剛來的時候那穆朝天還十分禮遇，說什麼要替溫神佑奪回蜀之地，甚至還揚言要共同進取楚地的胤州和堇州。

  宴席之上，溫神佑被請到了上座，和穆朝天一左一右。

  「王果真不凡，有英雄氣概，我穆朝天昔日一看到王便知道絕非凡俗之人。」

  「敗在王手下也是心甘願，心服口服。」

  「此番不過一小小挫折而已，待王重振旗鼓，定能重新奪回蜀之地，再連同穆某一同奪取楚地，覆滅南朝。」

  「來，滿飲此杯。」

  一杯酒下了肚，溫神佑聽著穆朝天的恭維，哪怕知道對方是打著利用他可能還剩下的一些影響力和關係來圖謀蜀，甚至是圖謀楚地。

  但是即使如此，聽著對方這麼一說。

  他心中竟然也真的生出了幾分幻想，想著自己只要借北朝之力，便能夠重振旗鼓重新拿回失去的一切。

  但是，接下來的一切並不如願。;

  他本就不是蜀之地的人，是趁著蜀還有五鬼道的迎奉之下占盡了天時地利堵住了穆朝天，一戰便平定奪取了蜀之地。

  後藉助著之前的威和大勝服所有人，最後隨著部下的叛威也不夠了，便只能用平衡和殺伐的手段來維持著這王之位，到最後隨著一場大敗，便全盤皆輸。

  這樣的一個王，還能指在蜀之地能有多大的影響力，又如何能夠重新打回去。

  而在楚地，一切早已經是人非。

  溫績都死了多年，昔日的影響力也逐漸煙消雲散，更何況他溫神佑。

  而隨著穆朝天發現他沒有利用價值，對他的態度也漸漸變了。

  來了什麼賓客，穆朝天便將他請來，在宴席之上對他呼來喝去。

  「看一看，此人便是王溫神佑。」

  「此人可是真英雄，昔日在那……」

  「若不是此人，那蜀之地如今已經在吾囊中了。」;

  「想當初……」

  口中恭維至極，但是實則是辱他，賓客也驚嘆地看著他，說著久仰大名。

  心中則想著，若是真的這般厲害，如今怎會化為喪家之犬在這裡。

  到了後面，穆朝天更是直接讓溫神佑替其斟酒靴子，視其如同奴僕。

  而喝了些酒，穆朝天更是會想盡各種辦法作弄他，折辱他。

  溫神佑稍有不滿，或是不肯。

  穆朝天便用鞭子打他，席上眾人見狀哈哈大笑，對著其指指點點。

  溫神佑覺辱至極，但是卻無可奈何。

  穆朝天戲耍夠了他便將他送到了北朝的都城，接著他如同俘囚一般被北燕的天子對待，盛大的獻俘太廟大典中他位列在前。

  過後，天子還封了他一個小，職司便是為天子準備宴會酒席。

  開始的時候，北燕的王公大臣還對他這個昔日王興趣，但後來便漸漸地無人問津了。;

  某一日，北燕天子便以殿前失儀的理由將他貶了，打了大牢之中。

  大牢之中，獄卒拖拽著鎖鏈牽著鐐銬，

  「看這廝，以前是個王哩。」

  「什麼王，姓王有什麼好看的。」

  「是蜀之地的王，以前是坐金殿百朝拜的，就是蜀那邊的天子哩。」

  「乖乖，這倒沒見過，怎麼落得這般下場。」

  「什麼天子，偽王罷了。」

  「偽王沒有那天命唄，如今落魄了，便什麼也不是了。」

  下了大獄，溫神佑日子反而過得還安寧一些。

  關押他的大牢不是普通的牢獄，出是出不去了，倒也不死他，獄卒有時候會作弄他，但是也僅此而已。

  而天子將溫神佑下了大獄，也好似將他給忘了，如此一來溫神佑就這般關在大牢里一年又一年，日漸衰老。

  有一天，他聽到外面糟糟的，有人大喊大。;

  再過了兩天，他就被放了出來。

  歷年以來，那牢獄的獄卒換了不知道多，這一次又是個新來的，竟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獄卒看到滿頭白髮的溫神佑，在一團的大牢里翻來覆去地找著簿子，一邊問他怎麼被關在這裡。

  溫神佑說是昔日在大燕天子面前失儀，一關就不知道多歲月了。

  獄卒可憐他，說如今天下鼎革，前朝之事已經做不得數。

  而溫神佑聽完，卻問道。

  「你說什麼，什麼前朝？」

  那獄卒將溫神佑腳上的鐐銬解開，然後說道。

  「皇帝下旨，大赦天下，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溫神佑這才知道，原來九州已經一統，大燕已經亡國了。

  「什麼？」

  「天下一統了。」

  溫神佑這個時候看上去已經垂垂老矣，形容枯槁白髮蒼蒼，已經是百病纏。;

  聽到獄卒說天下一統了，溫神佑激不已，

  「何人一統的天下，溫長興？」

  獄卒也是讀過書識些字的，但是聽到溫神佑說起溫長興，還是想了半天。

  「不是，溫長興是何人？」

  溫神佑愣了半天，如今竟然世人連溫長興是誰都不知道了。

  在牢獄之中昏天暗日不知歲月，如今才知道外面不僅僅北燕已經亡了，甚至連昔日的天子溫長興也不在了，他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做恍若隔世。

  「不過，當今天子姓溫的確不錯。」

  獄卒聽到溫神佑也姓溫，立刻說道，

  「你竟然也姓溫，是國姓哩，不過，這命也太差了。」

  溫神佑聽到獄卒這般說，卻大笑了起來，搖頭而嘆。

  「命是命，路是自己選的。」

  「走到這一步，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獄卒看著溫神佑說出這般話來，雖然不知道此時此刻溫神佑說這話的深意，不過也覺出來溫神佑昔日或許不是等閒人。;

  「你這人，竟然也能說出這般話來，莫非曾經還是個不得了的人。」

  溫神佑聽到對方這麼一說，頓時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還是閉上了。

  再怎麼了不得，老邁這般模樣，還能如何？

  不過雖然落得這般下場，他也不想做那怨天尤人之態，輸了就輸了，多說那麼多作甚。

  徒讓人恥笑。

  溫神佑沒有再多說什麼，對著這獄卒拜別而去。

  「謝了。」

  昔日，除了那天上的仙聖能當得起他這一拜，此生他便再也看不起過什麼人。

  而如今他卻對著一個獄卒真心地躬而拜，道一聲謝。

  而到了外面之後，溫神佑才知道昔日的天子溫長興早已經退位，繼位的天子是昔日溫氏諸王之中另外一支，如今連這一支也傳了兩代了。

  天子的駕出行的時候，他遠遠在路邊看著，不知道為何，覺那坐在駕之中的影子有些像是年輕時的自己。;

  溫神佑出了牢獄，卻早已是孑然一無可去，只能流落於街頭與乞丐為伍。

  今年的冬日格外地冷。

  溫神佑沒能討到飯，拄著一竹飢腸轆轆地坐在巷子裡，這兩日還害了病，連一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上下起了雪，伴隨著風一同垂落而下。

  風雪之中，溫神佑想起了那幾年當王稱孤道寡的時日，前半生的風無限和後半生的淒涼落差大到讓他自己都嘆世事無常。

  他也曾瀟灑豪邁，也曾剛毅果決，也曾屹立於萬人之上人朝拜山呼。

  但是他也肆意妄為，也曾昏庸驕奢，也因為一念而起輸掉所有。

  他覺得。

  他或許為了當那幾年的王，縱樂的一年，便失去了接下來的所有。

  在漫漫人生路上，他選擇了一時，便輸掉了一世。

  冰天雪地之中，溫神佑不斷地咳嗽著，意識也越來越恍惚，但是此時此刻眼中卻湧出了強烈的不甘。;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只是化為一聲長嘆。

  「唉！」

  是漸漸地，雪覆蓋滿了面龐，溫神佑的眼睛看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