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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之柱》第99章 昔日棋局 XX

第99章 昔日棋局 XX

  希關上門,外面的喧囂聲微弱了下去,好像一下子將屋外兩個世界隔絕開來。

  借著從木板隙中進來的火,方鴴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一間狹小的工坊,到另一頭也不過十來步長度,天花板低矮,屋子中央放著一口染缸,一張樺木方桌,上面堆積著大大小小的陶盤與工,兩側的架子上也大抵相近,但多是罐子與花瓶。

  空氣中彌漫著一淡淡的泥土味。

  方鴴注意到,屋的陳設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似乎很久都沒人過這些東西。將盆子放在地上,用手護著小心點燃了桌上一盞風燈。

  將風燈拿起來,調節了一下亮度,昏暗的芒勾勒出屋廓,才轉過,有些歉然地對方鴴說道:“自從多裡芬變這個樣子之後,這些東西就沒怎麽過了,東西有點多,小心別磕到腳,先生。”

  “你一直住在這裡?”

  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住在城裡,但不是這個地方,我偶爾會回這裡來看一看。”

  “城裡還有其他居民?”

  忽然衝他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方鴴這才聽到黑暗中傳來嘩嘩的聲音,他溯向聲源回過頭,過門板的隙,看清外面的景象。

  數不清的亡靈正緩緩穿過街道,向一個方向走去,像是一條幽靈的河流,其中又漂浮著森森白骨,幽靈悄然無聲,嘩嘩是骷髏的腳步聲。

  他屏住呼吸,看著浩浩的亡靈大軍花了好幾分鍾才通過。當最後一隻幽靈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才回過頭問道:“它們為什麽沒發現我們,它們這是去哪裡?”

  “它們看不到建築中的人,這應該是前往市政廳,那頭惡魔控制著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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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頭惡魔,尼可波拉斯?”

  “噓,”希張地豎起一指頭,擋在邊:“不可提到那惡魔的名字,先生,會聽到的。”

  方鴴心想聽到也進不來。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隻問道:“你知道?”

  希答道:“這裡沒人不知道,三十年前正是毀了這座城市。”

  “這裡?城裡還有其他人?”

  希再點頭。

  方鴴有點奇怪,這片廢墟中怎麽可能幾十年來還生活著其他人,從沒聽冒險者們提到過這件事,姬塔也沒有。

  提著風燈,走到一旁,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相框,用手,拭去灰塵後,上面是與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的畫像,那應該是父親,這個手工藝作坊的主人,男人摟著自己兒的肩膀,一臉幸福的微笑。

  “這是我父親,大家管他老吉特,在他離開我們之前,大家都說他是個好人。”一邊說,一邊將相框小心翼翼地拭乾淨,放回原位。

  方鴴默默看著這個將手放在樸素的長上,臉很瘦弱,面也不是很好,顯然生活十分清苦,但神十分平靜,褐的眼睛顯得堅定而執著,不是那種輕易會被困難倒的格。

  他問道:“為什麽不把它帶走?”

  “因為它原來就在這裡。”

  希說道:“我希這裡保持原樣,和過去的時一樣。”

  “和過去的時一樣。”

  方鴴默默咀嚼著這句話。

  他回頭看了看黑暗中木板間金紅的隙,問道:“可萬一火燒到這個地方怎麽辦?”

  “不會的,”搖了搖頭。“火只會燒到下街區,三十年來每幾個月這樣的場景就會重現,可從沒改變過,縱使是那頭惡魔也無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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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昔日重現麽?”方鴴心想。

  他仔細看了這個一眼,才問道:“三十年來?”

  但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重新拿起提燈,說道:“好了,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先生。”

  方鴴楞了一下,才意識到外面已經完全安靜下來,於是點了點頭。

  不過他再打量了一眼這間作坊,目仔細地掃過每一個細節,才發現那相框下面著什麽東西。趁希開門的當口,他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張薄薄的羊皮紙:

  《霍利特學院錄取通知書》

  ‘至尊敬的希小姐,你的天賦與努力已經獲得本院導師與引路人的一致認可,特此批準你於……’

  下面的字跡沾染了汙似乎看不清楚,方鴴用手也無濟於事,只能跳過一段讀下去。

  ‘……四月十五日,在此之前請準備好一切個人用品,前往……報道。’

  羊皮紙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方鴴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落款人,同樣為汙所擋。他還想再通讀一遍,但後已經傳開開門聲,他才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這時一件小東西從相框後面落下來,方鴴微微一怔,將那東西拿了起來。

  打開門,在外面左右張了一下,確認安全之後,才回過頭說道:“先生,你要去什麽地方,這城裡不安全,我帶你去吧。”

  “我艾德吧,希小姐,謝謝你幫忙。”方鴴默默收起那東西,從屋走了出來。但他搖了搖頭:“可我接下來要去市政廳,那裡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市政廳?”希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艾德先生,你去那裡幹什麽?”

  “我的同伴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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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沉默了片刻,忽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帶你去個地方,艾德先生。”

  方鴴微微一愣。

  他雖然不想牽連其他人,但希接下來的一番話打消了他的疑慮。

  “市政廳是建築大師羅傑塔的作品,對了,羅傑塔大人還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四大工匠之一,因為他是矮人的緣故,因此也給多裡芬的市政廳設計了一個地下防設施,我剛好知道其中一條通往市政廳的地道,穿過那裡我們應該可以避開外面的亡靈。“

  向他解釋道。

  方鴴有些意外,但權衡了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點頭,以他現在的戰鬥力,遇上亡靈還真沒什麽辦法。

  如果這條路真的很安全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那就麻煩你了,希小姐。”他答道。

  “不客氣,這地方好難見到外人,大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微微一笑,回道。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街道。

  方鴴回頭看去,幾個街區之外火仍舊衝天,染紅了夜空。這會兒應該是凌晨三四點鍾的樣子,但夜深如淵,一點也看不到黎明之前的樣子。

  他甚至懷疑,這個幻境之中究竟會不會有第二天這個說法,在一切消散之前,它可能永遠維持在這一刻。

  在希的帶路下,兩人繞進了一片小巷背後,在一扇生滿了鏽的鐵柵欄門前停了下來,檢查了一下上面的鎖頭。

  “就是這裡,艾德先生,”回過頭來說道:“這裡是下水道的口,那條地道也在裡面。”

  方鴴走上前去,用手一扯那條滿是鐵鏽的鎖鏈,鎖頭應聲而落,幾十年的景,早就讓它鏽蝕得不樣子。

  看到這一幕,希仿佛不以為奇,隻‘吱呀’一聲打開門。

  但方鴴看著的背影,忽然說道:“希小姐,羅傑塔先生現在已經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了。”

  “啊?”微微有些驚訝。“羅傑塔大人已經為工匠總會的會長了嗎?抱歉,這裡的消息實在是太閉塞了。”

  方鴴點了點頭。“大約在十年之前。”

  一下閉上了,顯得有點局促不安。

  方鴴看了看,卻沒繼續追問下去,隻說道:“走吧,希小姐,外面的事我有機會可以和你慢慢說。”

  前者這才點了點頭。

  下水道的著一張殘缺不全的傳單,上面早已斑駁褪,畫著一個奇特的徽記:

  一個缺了一支角的龍首。

    徽記黑沉沉的,像是鮮乾涸之後的

  ‘……致我們的福音,芬裡爾教會……我們的父兄,姐妹,一切的救贖終將在那一日到來……’

  後面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方鴴也隻掃了一眼,心中有了些明悟,他看了看正走進下水道中的,也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一段路顯得有些乏善可陳,多裡芬的下水道不過是在黑暗中跋涉,也沒什麽意外的遭遇,連下水道的老鼠也沒有一隻。

  但這本就十分古怪。

  舉著風燈走在前面,看起來對這條路十分悉,在岔路口猶豫,往往不經思索便選擇了正確的路線。

  四周顯得十分安靜,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灰白的燈經過一些骸骨,它們好像幾個世紀之前就在那裡。

  掩埋於塵埃之下。

  方鴴不知道那是不是三十年前的害者,不過他很早之前心中就有一個疑問,為什麽多裡芬的幸存者那麽

  星輝去了哪裡?

  前方的黑暗之中似乎藏著那個答案,不知為何,他腦海之中忽然閃現過一個畫面:

  一片漆黑的氤氳之中,一雙金紅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視著自己,令人寒徹骨髓。

  然後是旅者之憩燈火輝煌的大廳,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桂的芳香,令人不加速口水分泌。

  一個面蒼白,華發梳理得一不茍的老者站在他邊,對他說道:

  “小心,龍的雙翼預示著死亡,看到龍翼的人,往往就看到了死亡的征兆。”

  他打了一個冷戰,才從重重幻境之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按了按右手手背,手背上的印記微微有些熱。

  這時已經帶著他來到了地道的出口

  前面是一道懸崖,一架梯子從懸崖上方垂下來,方鴴抬頭看了看,上面黑一片,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他用手試了試梯子的牢固程度,意外地發現幾乎一點也沒松的跡象,十分堅固的樣子。

  希將風燈放在地上,才對他說道:“上面就是市政廳的庭院,亡靈無法進市政廳,裡面一般十分安全。”

  方鴴回過頭:“你要回去了?”

  希點頭。“我不能離家太久,這次出來已經有不時間了。”

  方鴴便向行禮道:“那你保重,謝謝你,希小姐。”

  “不必擔心,回去的路很安全,”答道:“我先等你上去吧,艾德先生,待會我要拿走風燈的。”

  方鴴點了點頭,手抓住梯子,就準備向上爬。

  但這時的聲音再一次問道:“對了,艾德先生是胡地的朋友嗎?”

  “胡地?”方鴴微微一愣,轉過來看著:“你認識他?”

  “我和胡地先生見過幾次,他是個很好的人。”

  方鴴沉默了片刻,問道:“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希小姐?”

  希點點頭。

  “你是見習煉金士?”

  臉上出驚訝的表來:“艾德先生,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到了那張通知書。”

  希垂下眼瞼,聽了這句話,瘦弱的臉上神似乎有些搖。握了握拳,才抬頭答道:“是的,在我母親重病的時候,父親他總是唉聲歎氣,家裡沒什麽辦法,只能把作坊質押出去。”

  “在多裡芬,普通人唯一出人頭地的辦法,就只有為煉金士。我知道我只是一個孩子,可是我也希我能堅強一些,幫父親分擔一些力。”

  “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一點點把作坊贖回來,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本來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叨叨絮絮地說著一些似乎完全不相乾的事

  但方鴴看著,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問道:“希小姐,你來見我,也是因為胡地?”

  搖了搖頭:“不完全是,艾德先生。”

  “不完全是?”

  方鴴點了點頭,心中似乎有了一種明悟,之前的疑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了某個答案。“我明白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上,那是市政廳的方向。

  棋局嗎?他心想。

  希勉強笑了一下。“艾德先生,如果你見到胡地,能不能幫我向他道謝。”

  “道謝?”

  “——因為多虧了胡地先生,在我最絕的時候,是他幫了我不忙,父親的作坊……全靠了他的努力。”

  “為什麽不自己親自去告訴他呢?”方鴴問道。

  希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

  “好吧,”方鴴歎了口氣,回答道:“我答應你。”

  “謝謝你,艾德先生。”

  這才向他鞠了一躬,然後也不管風燈,轉了黑暗之中。

  方鴴看消失,也沒去。他低下頭,張開手心來,手心中是一枚針——漆黑的圓盾,上面是一個了一支角的黯銀的龍首。

  他打開系統,就能清晰看到這枚針的標簽。

  狂熱者的犧牲印記。

  方鴴抬起頭來,心中回想起自己在卡普卡時,學習煉金士的歷史時,了解過的一段往事。

  在雲層海地區,曾經有一個盛極一時的煉金學派——霍利特學派,學派的員自稱為永生者,與魔導工匠們不同,這一學派因為研習長生不死之而聞名。

  但這一學派的敗落大約是在十年之前,因為卷拜恩之戰中,似因與奧述帝國勾連,加之又曝出使用‘忌煉金’——包括生改造與惡魔祭等醜聞,最終被王國定義為邪教組織,一舉灰飛煙滅。

  霍利特學院興起於半個多世紀之前。

  它的誕生地,似乎正是在多裡芬。

  方鴴慢慢回憶起了這個學派的創始者的名字——霍利特-曼

  他最後看了黑暗中的甬道一眼,收起印記,心中沒想到這件事竟會與胡地有所聯系。然後才回過頭,抓著梯子緩緩爬了上去。

  這個龐大的棋局,似乎漸漸在他心中變得明晰起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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