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將死

  “我們到了！”

  霧盾莊園遙遙在，但方鴴沒有等來人群的歡呼，他回看去，看到哈格斯頓公墓區的大街之上，黑的人群涇渭分明地站在那裡，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線。

  人們在那裡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他與希爾薇德，倒映著天邊的火海，滾滾濃煙，一張自城市上空垂下的金巨網。

  一幅畫，將時間定格在此刻，雀無聲的人群，使得這一幕在方鴴眼中格外印象深刻。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縱使是無形的手在夢境之中撥指針，讓三十年前發生的一切不再與命運的軌跡重疊，但終究還是到了夢醒的時刻。

  一道漣漪在黑的人群中漾開。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人臉孔正在變得蒼白與憔悴，形如幽靈，它們眼中的靈魂之火，如今也只剩下迷茫的守。

  三十年至今，一道無形的力量還是將這些多裡芬的亡魂們約束在此。

  但或許並不是無用功。

  在方鴴視野中，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個個子並不高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發福，禿頂，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死者的瘀斑，微微彎下腰，向他鞠了一躬。

  然後是那個頭髮好像是枯草一樣的人，牽著兒的手——一個小小的，有些瘦弱的骷髏，微微向他躬。

  那些他拚盡全力在幻境之中救下來的每一個人。

  他們皆在向他折行禮。

  人們行完禮，形逐漸化為飛散的點，有些人甚至在轉走回人群，因此點匯聚一條流，浩浩，飛上半空。

  那像是一場散盡的筵席中正在離場的人群，人們還保持著最後的面與從容。

  一些點從天空之中緩緩落下，仿佛下雨。

  一團融希爾薇德手中悔恨節杖之上。

  一團融方鴴前無悔印章之上。

  希爾薇德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節杖還給方鴴。方鴴接過節杖，節杖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握在手中，多了一些沉甸甸的分量。

  就是這個時候。

  兩人邊的幻境開始斑駁，像是一面碎裂的玻璃，整個幻境都坍塌下來，化作無窮無盡的黑煙塵。

  方鴴好像聽到滾滾煙塵背後龍之金曈憤怒的尖聲。

  “人類小子，你給我等著，那個該死的人……”

  煙塵四散。

  出一張辦公桌。

  一面向湖的窗戶。

  一間靜悄悄的辦公室。

  窗外的銀月，正靜悄悄爬上窗臺，走進屋，在地毯上，印下三人的影子。

  桌上的文件，有些凌，像是才被人翻弄過。那是一份名冊，上面書寫著三十年前的斑斑淚。

  不遠的牆上，釘著幾個的畫像。

  每張畫像邊，都掛著一枚染的針。

  而最靠外的那一個，音容笑貌，言猶在耳，只有旁邊的鉤子上，空空如也。時間的指針似乎在這裡走的格外的慢。

  方鴴在看希爾薇德，貴族也正在看他，三人所的位置，仿佛還是一刻鍾之前，並沒有任何變化。

  仍舊是黎明之前的午夜。

  森林之中寂靜如故。

  外面走廊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但方鴴並沒有在意，他隻小心翼翼地合上手中的名冊，然後將它放回桌上。名冊上的最後一個名字，在月下似乎也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希——

  一張信箋從名冊之落下來，它好像一直在那裡面，但他們先前並沒有發現。方鴴用手輕輕接住那信箋。

  那是一個男人寫給曼的一封信，信紙仿佛經歷了幾十年的時，微微有些發黃，但它被在名冊最下面，被得十分平整

  仿佛連時間都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它。

  ‘尊敬的院長先生，我兒已經有一周沒有回家了，我十分著急，請問還在學院嗎？不是不是因為接下來的慶典，有什麽安排？’

  方鴴將信折好。

  小心地收在上。

  希爾薇德仔細地看著他的作，之前的一起對於兩人來說好像是一個夢，但方鴴前閃閃發的獨角針。

  還有他手上一直握著的悔恨節杖。

  靜靜述說著一切。

  門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來，一個人影從外面跌跌撞撞衝了進來，對方了不輕的傷，左肩殷紅一片著一支箭，右手上的戰鬥工匠萬向儀手套被砍了一刀，外殼都翻卷開來，下面是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

  手就那麽自然無力地垂著，淌著，臉有些失過多的蒼白，有些慌不擇路地跑進這間辦公室，像是闖末路驚慌失措的小。

  紅葉抬起頭來，有些慌地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人，下意識後退一步。

  但一隻手已經扶住了。

  仆小姐手接住後者以免倒下去，抬起頭來看向後面，黑暗之中追過來的，正好是方鴴之前見過的那兩個拜龍教徒。

  “竟然還有同黨，”兩個拜龍教徒微微一怔，腳步慢了下來：“外面龍火公會的人究竟在搞什麽啊，竟然混進來這麽多老鼠——”

  他們大概是沒料到自己離開之後，這辦公室竟然又進了其他人，這要是被教首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口氣有些惱火。

  “艾德，快跑，”紅葉顧不得自己的傷，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來拖住這兩個人——帕克和迪克特先生被困在地牢下面，龍之金瞳與胡地也在那裡，況不是很樂觀，想辦法去幫幫他們！”

  “跑，往哪裡跑？”兩個人堵住門口，“或許你們可以從那裡跳下去。”他們戲謔地指了指方鴴背後的那扇落地窗。

  紅葉這才留意到窗外是一道絕壁，下面是上百尺的懸崖，雖然外面是一片湖泊，但霍斯汀斯大教堂並不鄰湖畔。

  懸崖下面是猙獰的巖牙。

  不由一陣絕。

  拜龍教徒一人手持鏈鋸，一人手持細劍，他們中的一人是行者，這個職業與艾梅雅的信徒一樣，也是在選召者中近乎絕跡的職業。

  不僅僅是因為這些黑暗的知識只在邪教信徒之間流傳，還在於職者必須要通曉他們崇拜的那些不知名字的神祇們的神低語。

  墮落者們。

  通指於那些崇拜邪神與災禍的人們，並不僅限於黑暗巨龍的信徒，雖然據說黑暗巨龍本也是災禍的化。

  但上古的屠龍者更傾向於認為，它們其實不過是蒼翠帶來這個世界上的諸多邪惡之一。

  而至於埃索林隕滅之前的歷史，據說努林的靈們記錄了更多的災禍與長眠於黑暗之中的扭曲邪惡。

  只是埃索林之災後，努林靈銷聲匿跡，隻留下文明的跡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諸多角落。

    那些歷史連記錄它們的文字都早已湮滅，久不可考。

  時至今日，也只有神學學者才會知曉關於災禍與黑暗眾聖的隻字片語，它們被撰寫下來，記錄忌的文字，深藏於那些圖書館的最深。

  但宣揚末日與災禍的瘋子們，野心家，邪教徒才會堅稱這一切邪神都是真實存在的，它們是歐林眾神的敵人，這個虛假世界的最大真實。

  那些扭曲的東西，黑暗之中的神低語，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但歷史的今天，也只剩下黑暗巨龍還能證明這些人的信仰還存在著。

  但黑暗巨龍，似乎也是上一個時代的故事，淪為那些可歌可泣的屠龍故事之中的背景。

  以至於尼可波拉斯，在方鴴看來似乎也是從傳說故事之中走出來的怪。若不馬扎克口中百年之前發生的一切還宛在眼前，誰也能想到時至今日這個世界上竟還存有一頭黑暗巨龍呢？

  提起它們，人們只能想到鑄鐵廳那猙獰的骸骨。

  要不是多裡芬的災難，方鴴其實也更覺得這東西要是放在地球上，應該像是這個時代發現恐龍一樣，直接被送進實驗室好好保護起來。

  有一天它死了，也會被保存最好的標本。

  不過這裡是艾塔黎亞。

  行者掄起手中的鏈鋸就向擋在最前面的方鴴揮過來，B型水晶魔導力驅的澎湃力量，賦予了這手工鏈鋸可觀的殺傷力。

  而且兩者的等級，也相差有若天塹。

  只是方鴴也沒有了一下，隻開口道：“護盾護。”

  一個散發著微的，半球形的護盾在鏈鋸與他接的邊緣閃現，鏈鋸撞在上面，直接崩裂開來。

  那個手持鏈鋸的信徒慘一聲，原來鏈條反卷回去，打在他臉上，半張臉連眼珠子都被打，鮮淋淋，眼球都流了出來。

  “護盾護！”

  紅葉驚訝地看著他。

  帶反彈傷害的絕不是魔導爐上面的護盾件，那只能是能量工程師（魔導士、煉金士三階混合頭銜）的技能之一。

  護盾護。

  而且能完抗下那個行者的一擊，並把傷害完全反回去，這個技能的等級絕對不低。

  知道方鴴肯定不會是能量工程師，他甚至沒有魔導士等級。

  那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裝備效果了。

  但擁有這麽高級技能效果的裝備，對方怎麽會有？下意識看向方鴴手中握著的權杖——那權杖的模樣有點像是無知者的傲慢權杖，在公會中見過不這件魔導的樣子。

  但又不完全一樣。

  確信方鴴之前是沒有用過這件東西的。

  而那權杖在後者手中，微微閃爍著芒，正是魔力的網絡顯現之後留的以太效應。

  那行者倒在地上之後。

  他的自化為一道道利箭，向方鴴，那正是行者獨有的能力——鮮詛咒。

  其到的傷害，會用獨特的詛咒形式結算給傷害施加者。

  而詛咒傷害，不會發任何護盾效果——

  只是那箭還沒靠近方鴴，就全部消弭於無形，在紅葉眼中它們好像忽然燃起一團白的火焰，在半空之中灰飛煙滅。

  楞了一下才認出這是什麽能力。

  純潔之心！

  那是米萊拉的牧師特有的被技能。

  它只有一個效果，免疫詛咒。

  這個技能，可以說是一切邪教徒與黑暗力量的最大克星之一。

  但紅葉目瞪口呆地看著方鴴，以及對方前那個閃閃發的針——因為牧師的力量，不可能出現在裝備上。

  除非聖。

  但即使是聖，也不會被給沒有信仰的人使用。

  何況米萊拉的聖，是生命權杖。

  “純潔之心！”

  顧不得地上哀嚎的同伴，那手持細劍的拜龍教徒仿佛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開什麽玩笑啊？

  作為拜龍教徒，他自然毫不意外也是一個墮落者——他是一個詛咒劍客，而這個職業方鴴固然不認識。

  但只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此人在純潔之心面前下場如何。

  對方帶著點恐懼的神看著方鴴前的紋章。

  兩人皆是地下教會的銳，雖然自知還比不上上面的永生者們，但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裡上這麽一個古怪的家夥。

  線的消息說這一次塔波利斯騎士團進這個幻境之中的人不值一提，唯一有些棘手的可能只有那個四階的領隊。

  但據說對方已經被龍火公會的人解決掉了——

  那麽面前這個家夥又是從那裡鑽出來的怪？

  對方絕不可能是米萊拉的牧師，米萊拉的牧師都是非戰鬥員，平和的治愈者，而對方之前展現出的那個能量護盾，就差點把他嚇了個半死。

  沒有四階以上的能量工程師，怎麽可能拿出那麽恐怖的能量護盾來？

  而四階以上的能量工程師，怎麽會還有純潔之心的？

  這究竟是什麽況？

  聖？

  可那人仔細看了看方鴴手中的節杖，怎麽看也不像是米萊拉雙蛇纏繞的生命權杖的樣子。何況什麽時候生命權杖能被一個能量工程師隨隨便便使用了？

  那又不是手電筒，拿著就能用的。

  但他微微後退一步，仔細看去，才總算認出方鴴前那個紋章的來歷：“等等，那個是……”

  “那是那個人……的……”

  他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方鴴，仿佛看到了什麽怪一樣：“米萊拉的無悔印章……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方鴴十分平靜地看著這家夥。

  “我們是穿過棋局的迷霧，來到棋盤之上的這一頭，”他淡淡地答道：“來下完這局棋的人，這棋局之上的最後一手。”

  他舉起權杖。

  “這一手。”

  “做將死——”

  那人臉一變，好像想到什麽似的轉就跑，但他後隻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律言，震懾。”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