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後轉過，對兩人道：

  “二位請隨我來——”

  ……

  黑暗中彌漫著無聲的寂寥，而細碎的腳步聲正沿著開闊的地下空間行進，水晶中蒼白的芒逐漸勾勒出這個由石灰巖、鍾石柱與高大的蕈類所共同構的世界。

  方鴴注視著這個地下世界，如同注視著一頭怪巨大的口腔部，平坦的巖石構它的齶頂，尖銳的巖柱形蜂擁的獠牙，深一石灰巖柱垂下，仿佛倒懸的雍垂。

  水晶的消失於那其後，黑暗中像是一條通向咽深的小徑。

  彌雅舉著水晶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水晶的逐漸映襯出一對銀的尖尖的耳，在銀灰的長發間豎立，它不時警惕地折向四周，顯得，裡生滿了一層細的絨。

  那水晶與其說被舉在手中，不如說是懸浮在半空，狼一隻手將之微微托起，令水晶的輝灑向四面八方，蒼白的劃出一道又一道影，在複雜的侵蝕巖層之中如履平地，時不時回頭看向其他人。

  希爾薇德在一狩龍人懷抱中，高大的構裝將橫抱起，如同抱起一位弱無力的公主，方鴴一邊趕路，一邊分心控制自己的構裝，那臺狩龍人也是他改造過後的版本。

  結界失效之後，他就再不能控制這下面的狩龍人。

  彌雅靜靜聽完方鴴講述前面的故事，才答道：“太過冒險了，敏米爾未必是真製於你，你有些太過小看那些淌過星海的人，他真要對你出手你可能未必有還手的余地。”

  方鴴這才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料到了一些，但他作為普羅米修斯的銀之階，怎麽可能會不對執劍之庭與S.O.LI.D的人混在一起興趣？何況他的借口太過拙劣了，或許是臨時想出來的，方尖碑就在跡上層，卻看也不看一眼就跟我們下來了，所以我猜他也想弄明白帝國人在計劃什麽。”

  “這正是我認為你太過冒險的地方，”彌雅尖尖的耳抖了一下，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一切計謀都要建立在與之相匹配的實力上，你和對方的約定好像一紙空氣，他隨時有繞過的方法。”

  “當然，在一切的答案揭曉之後，”方鴴答道，“不過我也沒指對方可以信守承諾直到最後一刻，在那之前他可以幫我很大的忙，你和奧黛士都被困在那下面，沒有他出手，我可能很難抵達那個法陣的中心——”

  彌雅沉默了下來，面前這個年長了許多，尤其是在兩人分別之後，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自己的因素，但以的格當然不會主問起，只會默默記住。

  方鴴卻再問道：“彌雅小姐，人們將接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法則，稱之為進星海，那些淌過星海的人，也是第一世界之上的存在，掌握法則的人，他們究竟有多厲害？”

  彌雅用皎如銀華的眸子平靜地看向他：“你終於想起來向我詢問這個問題了。”

  方鴴有些心虛，要不是敏米爾和他提起，他甚至都忘了——但要說真沒想到或許也不一定，也可能僅僅是本能的抗拒，或者不好意思，讓他本不願意向這位狼請教。

  那讓他又回憶起過去，方鴴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惱於曾經的表現，還是對於彌雅對自己的欺騙耿耿於懷，總讓他在單獨面對對方時，下意識地產生逃避心態。

  甚至有些如坐針氈。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何況他之前仍認為七海旅團距離第二世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要不是接二連三地遇上更高位格的敵人，讓他不得不重視起這個問題來，或者說至——

  應當對對手的力量的層次有所了解才對。

  彌雅停下來，出手指輕輕在方鴴額頭上一點。方鴴一怔，抬頭看向這位狼一樣的，彌雅卻又回過去，問：“你三十級了？”

  方鴴一愣，隨即點點頭。

  彌雅出手，一無形的力量彌散在手心中，那像是蒼之輝，在指尖輕輕旋轉著，但又與之並不完全一致，它有時形一束，如同一貫所使用的星匕首一般，但時而又彌漫開來，變幻無形。

  “從三十級到四十級之間，人們會第一次接來自於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規則，他們會看到星形一片海洋，看到世界的深所閃耀的輝，穿過這片星海的人，就度過了凡人黑鐵的年，推開了那扇門扉——”

  “這就是上位者，淌過星海的人，銅之階，銀之階，金之階，怎麽稱呼都無所謂，但有些人無法看到星海，有些人則永遠無法理解力量的本質，他們都迷失其中，最終也無法過門檻。”

  “你不一樣，”彌雅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手有些冰涼，“你見過蒼之輝，那是更本質的力量，這一切對你來說不是什麽，你應當早就見過星海了。”

  “我見過星之海？”

  方鴴愣了愣，他有R這個老師，對於更高層次的力量倒不是完全一無所知，所以他知道進星海，也知道那些淌過星海的人會經歷什麽。

  但他有些不太明白，彌雅會什麽會這麽說。

  “你沒見過？”彌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我明白了，那看起來和工匠們見到的這個星輝所構的世界差不多，但你沒有奇怪麽，他們需要借助行星爐才能見到的東西，你卻可以隨時沉那個世界。”

  方鴴呆滯了一下：“等等，那就是星之海？”

  “不然？”

  彌雅反問：“工匠們本來就比一般人更能理解星輝的本質，諷刺得是，他們無法為龍騎士。但往往能為偽龍騎士的工匠，都要比其他職業者強大得多，也正是因此。”

  “可那不是龍騎士的能力麽？”

  “龍騎士可沒有這樣的能力，否則豈不是每一個龍騎士都可以為工匠？”彌雅看了他一眼，“塔塔小姐沒有糾正你，這很正常，因為也並不是龍騎士。”

    “可……”

  方鴴完全呆住了。

  彌雅輕輕將手從他腦門上拿開，“還記得麽，我說過會給你一個補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推開大門，進這個世界。但雙生之協和蒼之輝會給你這個機會。”

  方鴴還是沒明白過來，有些不理解地看著這位狼，“為什麽是我？”

  “沒有為什麽，我喜歡，”彌雅答道，“你幫我修好了星匕首，但我那時卻不能給你相應的報答——”

  一把星匕首有那麽重要麽？方鴴沉默下來，歎了一口氣，不由想到了卡佩小姐、魁德團長還有其他人：“你為什麽不早和我說這些。”

  彌雅搖了搖頭。

  在將答案抓到手中之前，那時絕不可能會再相信任何人。

  但並不打算辯解，隻繼續說了下去：

  “人們將門扉之後的力量，稱之為龍騎士域，不同的域能力，則來自於不同的法則，這是凡人對於力量的認知，不能說全錯，因為它們的確來自於艾塔黎亞最底層的法則。”

  將那力量散去，然後豎起一指，“但有兩點，第一，高位的力量與低位力量之間其實並不存在嚴格區別，”豎起第二指，“第二，域能力也並不是隻來自於第二世界，雖然的確，在第二世界我們才能完整地容納它，但在第一世界，也有許多法則力量的實例。”

  “譬如神力，亦是法則的一種，甚至更加純粹，眾聖將祂們的力量恩賜於信徒，讓信徒也可以使用它們，那也是法則力量在第一世界應用的實例。”

  “其次是龍騎士，龍騎士並不是第一個在第二世界被發現之後才誕生的概念，早在巨人戰爭之前，最早的龍騎士就活躍在凡人與蒼翠之間的戰場上。何況龍騎士只是人類的概念，妖、靈與巨龍他們都存在著一些同位格甚至更高位格的存在，這些力量都存在於這個世界幾千甚至上萬年之久……”

  彌雅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令手中水晶的芒照出更深的區域，方鴴則尾隨其後。

  希爾薇德正蜷在狩龍人懷中，看著這兩人互卻並不覺到懊惱，反而覺得有些有意思，抿起角微微一笑。

  這些都聽過，在這個世界上也算是常識，一般人可能未曾聽聞，但作為艾伯特家的大小姐，馬魏爵士的兒，並不陌生。

  艾塔黎亞的力量是從高向低被塑造的，猶如一顆倒著生長的大樹，越往部，力量的表現越單一、越純粹，萬千的法則被統合為一，只剩下最原始與古老的幾類。

  而越往末梢，力量的表現越紛雜，戰士、工匠、遊俠、夜鶯、魔導士，凡人之中不同的職業者使用著截然不同的力量，就算是在魔導士手上，魔法也依舊被分為風、火、土、冰各個元素門類。

  彌雅停頓了一下。

  “但這些都是被人為劃分的，在法則的領域中並沒有戰士、工匠或者是遊俠之分，高位的力量尤其如此，在到達一定位階之後，職業的區分其實更多來自於凡人利用魔導爐產生的差異。”

  而在自然界——

  格強健擅長近搏鬥的巨龍，也可能是一位法力高強的施法者，超環法在它們手中信手拈來，這些都是現的例子。

  方鴴點了點頭，他自然也聽得明白，或者說其實R也早已告訴過他，力量的本質是趨同的，職業是施加於凡人魔導爐上的桎梏，而不是對力量本的。

  彌雅告訴他這些，是讓他理清關於力量本的頭緒，龍騎士的域能力都是來自於艾塔黎亞最底層的法則，它們與來自於職業自的能力或許有些聯系，但邏輯卻截然不同。

  如果拘泥於前者，則可能完全無法理解後者。

  簡而言之，這是另一個系的力量。

  彌雅再一次出手，五手指纖細而修長，“所以這就是力量的源頭，它們來自於‘樹’的部，來自於這個世界最原始、最古老的五個法則，分別是‘知識’，‘元素’，‘生滅’，‘命運’與‘以太’。”

  “其後諸多的法則都不過是在這五大法則之上的延，譬如我，”一把星匕首浮現在手上，“他們稱我為海之魔，是因為我的星匕首是海的化形，它可以穿過以太之海上的任何一個節點，攻破這世上一切堅不可摧的防線。”

  方鴴點點頭。

  世人都認為海之魔擁有類似於穿梭空間一樣的能力，但力量的本質對於外人來說是絕對的，一旦知道了力量的源，也就有了應對與克制的方法。

  彌雅願意告訴他這些，就是絕對的信任。

  “這世間一切力量皆來自於五種最始源的力量，但表現則各自相異，我的力量來自於‘以太’，”彌雅道，“在淌過星海之時，我見到那片閃著的海洋向我展真容。”

  “海？”

  方鴴忍不住問道，這個描述讓他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麽稱謂。

  彌雅輕輕點了點頭，“是的，海之力就是我的法則，只要以太網脈仍存在的地方，我就可以任意穿梭，甚至借助於一些手段往來於兩個世界之間。”

  “但另一方面，‘海’代表著以太，以太卻不一定代表著‘海’，龍騎士域能力中的第二個大類，幻想域也同樣來自於‘以太’法則，其中敏米爾的‘灰界之力’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