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點了點頭，心中大約猜到了對方的份。

  走私商——

    或者說是私掠海盜也不過分，這一行當裡有不聖選者，其中還不乏名之輩，他們乾的是行走在灰的邊界上的活計，說不上違反了星門條例，但也談不上多正大明。

  像是敏米爾這樣的人，能認識這一行當之中的某個佼佼者倒也不奇怪，這些人大多格乖僻，倒也符合對方的描述，畢竟普通人大多也不會從事這樣的‘事業’。

  他與敏米爾互相道別，然後才關上通訊水晶，抬起頭，剛好聽到外面傳來天藍的聲音：

  “阿德妮姐姐，你要離開了？”

  “嗯，我打算和古訓騎士團一道離開，正好我還要前往羅塔奧一趟，去辦一些事，”阿德妮看著這位可的詩人小姐，輕輕一笑，“對了，我的本名吧，天藍——尼婭·林斯特恩，那才是我最初的名字。”

  “尼婭姐姐……？”

  尼婭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回過頭去，看著方鴴推門而出，不由一怔——隨即一笑：“怎麽，船長大人也想讓我留下？”

  方鴴搖了搖頭，他知道阿德妮——不，尼婭有自己的使命，來到這裡是為了復仇，也是為了完使命，而一切塵埃落定，對方也將要前往下一個征程了。

  七海旅團又何嘗不是如此。

  但並肩作戰過，又互相了解過，彼此認同相互的理念，為了對抗一個共同的敵人而站在同一個立場，不是同伴，但勝似志同道合的戰友，到了臨別之際，多會令人惆悵。

  “總會重逢的，”尼婭笑了笑：“明日不可避免降臨的災難會為這個世界的命運，而你我都認同那個相同的理念，為了同一件事所奔走，我們在同一條道路上相向而行，終有重逢的那一天。”

  “其實星也和我說起過你們的事，包括你們在伊斯塔尼亞的經歷，你們與笛卡之間的爭鬥，只不過在那時候，我也沒想到會在帝國遇上你們，並且能有與你們並肩戰鬥的機會——”

  停頓了一下，有些慨良多。

  尼婭看著方鴴：“其實從一開始我就願意信任你們，只是很抱歉，或許是我的太過沉重的緣故，總是讓我對人們抱著不必要的警惕——只不過那都是過去了，我會把你們當作我真正的同伴的。”

  方鴴一下怔住了。

  “星？”

  他一下子就記起來了與這個ID相對應的那個高大的形象，但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麽，那位黎明之星的前任團長？

  他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位鑄匠小姐，像是重新認識對方。

  尼婭點了點頭，“麗莎小姐應當已經告訴過你們，我其實出於暗影會，關於這個組織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講的，它自發源於一個松散的結社，最早的目的是為了對抗卷土重來的黑暗力量……”

  “你們應當記得那個預言，‘已逝之敵，必將重臨——’，我們正是在這樣的意志下建立起這個結社，而關於它最早的一代創立者其實有許多種說法，或許是率者、銀盔騎士或者守誓人中的一些，也有可能是學士，也就是那些你所悉的存在。”

  “他們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在守護著這個世界，從未放棄過，但我們從許久前就發現，黑暗的力量以另一種方式滲了我們的世界，影人之中的一部分為了人類世界當中的掌權者，另一部分則將許多人蠱為信眾，無論是拜龍教徒，還是帝國背後都有它們的影。”

  尼婭追憶道：“五十多年前艾爾帕欣銀之大圖書館發生了一場大火，我們正是從那時候起發現了影人的蹤跡，那之後是長達半個世紀的漫長搏殺，我們經歷了多次背叛，甚至連暗影會本都發生過一次大分裂，存留至今的人，沒有哪一位不對那些暗影之中的存在負有海深仇。”

  拿出一把匕首，給方鴴。

  方鴴接過匕首，看著那雪亮的刃鋒上有一枚奇特的蝴蝶狀的徽記，其上荊棘環繞，一位垂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那裡見過這枚徽記。

  他忽然之間靈一現，抬頭問道：“這是暗影會的印記？”

  尼婭點了點頭。

  方鴴立刻記起了來，自己在父母留下那本抄本上見過那幅畫——與蝴蝶的圖案與這個徽記上一模一樣，而同樣的徽記，還出現在考林王室派出的殺手的劍鞘上。

  甚至後來還發生過另一件事，在他不在艾音布克的時候，姬塔曾遇上過一幫自稱是‘鐵鏽基金會’的雇傭兵，據博學者小姐的描述，對方也有類似於這個蝴蝶徽記的匕首。

  “鐵鏽基金會……”

  “基金會並不是其原本的本名，”尼婭聽到他喃喃自語，便主開口道：“它們真正的名字是‘鏽蝕’。”

  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的人和他們打過道，但那其實只是他們對外表現出的樣子，鐵鏽只是表征，鏽蝕才是真諦，世界終將腐朽，萬難逃一滅。”

  “他們就是暗影會的另一半，從我們分裂出去的叛徒，現在是影人的爪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對抗的敵人，帝國的許多高支持著這個基金會，他們從方方面面對我們展開圍剿。”

  “正因此，我們才不得不轉地下，不敢展真名。”

  方鴴卻不太關心這個，他心思仿佛完全為另一件事所吸引，下意識問道：“影會的另一半，也使用相同的徽記麽？”

  “差不多一致，”尼婭點了點，“因為那些叛徒認為它們才是正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而我們在那場大分裂之中，為一位神的神出手所搭救。所以我們的徽記與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有這位神的側印記——”

  方鴴默默看著那垂首的。

  這麽看來，自己的父母恐怕與這個暗影會之間的關聯，比自己想象之中更深——星當初並未告訴他事的全貌，但暗影會的大分裂在五十年前就已經發生。

  無論是自己的父母，還是面前的鑄匠士——都是在那之後很久才出生，但自己的父母加過暗影會麽？黎明之星與暗影會之間的關聯又是什麽？

  他們的死，那之後的一切，是否都與之有關？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考林王室派出的殺手極有可能也來自於暗影會的叛徒們，而這個組織不僅僅與五十年前大圖書館的火災有關，甚至還橫空海，在帝國境也有相當的勢力。

  方鴴再抬起頭看向尼婭，對方就是在與這樣一個龐然大對抗麽，對方的背後，說不定還站著帝國——與那位皇帝陛下。

  “可據我所知，”他開口道：“那個人從來沒到過帝國。”

  “因為我去過伊休裡安，”尼婭卻道：“你還記得我父親和那位海盜王之間的事麽，為了調查清楚父親的死，我曾經親自前往伊休裡安，並且也是我將對方的行蹤給帝國的——”

  方鴴看著對方。

  雖然那或許很可能是源自於一個誤會，但那應該就是最清晰的脈絡，有關於那位海盜王，為什麽會長眠於伊斯塔尼亞南方一片名不見經傳的海灣之中。

  這位鑄匠士來到伊休裡安，查清楚了那位海盜王的行蹤，並將之賣給帝國人，是想要看到自己的仇人與仇人之間彼此撕咬，直至有一方流盡鮮。

  尼婭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正是在時遇上他的，”再一次開口，“他向我自我介紹自己星——但那只是一個代號，一個化名，他是個聖選者，雖然我有些好奇聖選者也可以在這個世界待如此長時間？”

  “不過他聽說了我的經歷之後，便向我介紹了這個組織，這個結社，他是暗影會這一代的領頭人，我們的領頭人一共有四人，他是其中之一，我並不清楚暗影會一共有多員，因為我們大多都是單線聯系的。”

  “從他口中，我得知了我父親的計劃，他和羅德裡戈，還有我的母親都是為了對抗同樣的敵人，那從背後滲進帝國的影人，那位皇帝陛下選擇結盟的那些東西——”

  “那是什麽時候？”方鴴問道。

  “大約十年之前。”

  尼婭看著他：“我知道你想問我關於黎明之星的事，還有你的父母的事，不過很抱歉，我只是聽說過他們，但並不了解這之間的細節。我只知道，星是在黎明之星解散之後，才為暗影會的領頭人，而你父母的事還要在那之前——”

  方鴴點了點頭，他來到星門之後已經兩年有余，過了今年的生日之後，他就已經十九歲，而父母尚在他繈褓之中時就已經罹難，仔細算算那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他一言不發，心中自然明白尼婭告訴自己這一切的原因。

  但寄予期之後再一次失，線索仍舊停滯於此，仿佛和真相之間仍隔著一層牆壘。

  不過他倒也沒有氣餒，能從這位鑄匠士口中得知昔日發生的一切本已是意外的收獲，他也沒想到暗影會竟然會與星，與黎明之星有關，不論怎麽說。

  他對於過去的一切總是知道的更多，而不是更。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支開了話題：“……尼婭士，關於你父親。”

  “我已經了解了一切，關於我父母……奧黛士……還有那位海盜之王，”尼婭沉默了片刻，兩人一時之間有些默契的認同，他們都來自於那個過去的時代，都失去過親人——

  尼婭士失去了父親，而奧黛士也很難說是所悉的那個人。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復仇，”開口道：“但沒想到一切不過是安排好的計劃——塞夫已經告訴了我一切，他曾經是那位海盜王的副手，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的，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以他對於那位海盜之王的忠誠，絕不可能會在那個要的關頭離開對方，名埋名在安德琉斯看守燈塔近二十年。”

  “……他留在那個地方，不過就是為了告訴我那個真相，引導我們打開那座寶庫的大門，因為三枚碎片之中的崇山之心，仍舊在那個地方。”

  方鴴看著對方，完全可以理解這位鑄匠士這一刻的迷茫，“所以他的計劃，是將翡翠之星給你？”

  “並不全是，”尼婭搖搖頭，“他們的計劃是保全全部三枚翡翠之星，帝國不僅僅是想要得到那個以太的節點，更重要的是翡翠之星之中潛藏的。”

  方鴴一下怔住：“等等，什麽意思？”

  帝國的目的不是為了打開通往影界的通道麽，他從一開始便明白那個以太節點對於對方的重要。

  “帝國二十年來對於林恩家族的打，對於我父親的背叛，”尼婭答道：“一切皆是源於這三枚翡翠之星，你見過阿圖什，去過銀之塔，應當知道影人們為何而至。”

  方鴴如同被一道閃電擊中。

  他一下就回憶起了阿圖什和法瑞夫告訴過他的那些——三位天才在翡翠之星部的那個世界之中，得以窺見星輝的，但也同樣引來影人們的注視。

  或許徐正是因為七個世紀之前的那一瞥，才將它們引至這個世界，並最終釀五十年前的大禍，也正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對方和法瑞夫才不得不躲銀之塔那個獨立的時空之中。

  他怎麽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一切的源頭正是因為那枚翡翠之星，那一分為三的翡翠之星。

  原來如此——

  二十年前一切的源頭，以羅德裡戈與帝國決裂為節點，林恩家族到七魔導士家族的打，令那樣一位大魔導士最終走投無路，而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因為三枚翡翠之星的碎片的其中之一，就在他手上。

  那才是帝國所真正想要尋找到的東西。

  他們所有人竟然都沒有發覺。

  帝國尋找的瑰寶，並不是其他——而是萊拉。

  也難怪七魔導士家族會一頭霧水，連自己又何嘗不是完全沒有看穿，審判日當天萊拉自然也在那會場之上，甚至是作為審之人參與了那場盛大的演出。

  毒蛇之眼的預言並未發生錯誤。

  但誰又能想到呢？

  方鴴忍不住出了一冷汗，當時他和那個帝國的年輕人的視線全在林恩的‘手稿’上，要知道那可是在誠實之域中——所幸過程雖然錯了，但結果卻是對的。

  對方想要找到眾星裝置的真相，但眾星裝置的真相何嘗不是如此？

  “三枚翡翠之星的碎片，裂開的海之寶石在林恩爵士手上，”尼婭繼續說道，“眾星與山川的那一枚留給了我的母親，而銀之心則被托付給了馬魏爵士，遠走伊休裡安。”

  看向方鴴：“最後為了你的仆小姐之中的那一枚。”

  “至於最後一枚，星之紗……其實也並非下落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