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出殯

洪範周，之前高談闊論的、合十祈禱的，甚至於只為長見識混席面而來的洪福，都不約而同地雙目泛紅，哭出聲來。

就好似非如此不能向星君證明誠意。

連一片的啜泣聲中，本無悲意的洪範居然也覺得鼻子若有若無的發酸。

【人類果然是社會的。】

他微微垂下頭掩飾自己的不合群，心中想到。

等到四位高級別緹騎經過，洪範再度抬了幾分頭，將目向四馬牽拉的靈車上探去。

這靈車卻是沒有加蓋的。

黑漆檀木的車上，鋪著數層紫漳絨（天鵝絨）。

驚沙星君的頭戴黃金冠、佩鎧甲，上披著龍紋金綢，平躺其上。

目落向星君容，只一眼，洪範便忍不住一驚。

這竟然是一乾！

髮完全落，多有攣，出了猙獰的牙……

【停靈一月，也不至於這樣吧！？】

洪範想到，不敢再看。

靈車之後，隨車步行的還有兩百餘位一看就有業藝在的壯漢，其中還有不眼之人。

【他們都是各家曾追隨驚沙星君歷戰蛇人的勇士。】

此時哭聲正洶湧到鼎盛。

洪範收回目，突然覺得心口發悶，好似見到了什麼極噁心的東西。

只是不知道是紫天鵝絨上陳列的那金冠乾，還是周圍麻麻哭到的靈魂。

靈車緩緩經過，此時才剛到申時（下午三點）。

洪範眼前卻突的一暗。

就好似有天狗，一口吞掉了太。

他猛然抬頭，只見天上層疊蔽日的雲氣劇烈翻滾，向下抑，竟如怒海倒懸。

正當洪範發怔的時候，經過他前的靈車上，一道金芒自星君乾眉心陡然沖霄，雲海。

霎時間，華自雲后綻放，將黑雲城點得璀璨。

天地之間，彷彿走了一個忽閃。

明遍灑，鍍萬為黃金。

還未等洪範有反應，剛剛沖天穹的金便再凡間，朝他來。

「蛤？」

金，洪範驚懼之下劇烈息。

但他瞥視左右，發現周圍人毫無所覺。

他的異狀，也只被他人當做悲傷過度。

【剛剛的場景，難道是幻覺？】

洪範垂首將面目藏影，不聲地按過口與小腹，確認渾上下毫無變化。

不多時，靈車隊伍緩緩遠去。

哭聲也不意外地跟著走了。

洪福三下五除二地抹乾凈眼淚，朝洪範比了個大拇指。

大約是在誇讚他剛剛悲極如窒的出眾表演。

安寧大街上，各家子弟們雖然收了哭聲，卻依然肅穆於原地等待。

禮節還未結束。

直到許久之後，響箭在東方再度尖嘯，眾人這才各自鬆散。

至此，靈車踏出金海城，將一路東行，前往神京。

「行了，范哥兒，咱可以回家等著吃席了。」

洪福拍了拍上長衫，抖下不塵土。

金海城挨著沙海，不論四季風沙都不小。

洪範點點頭，也裝作無事發生。

兩人尋了條人些的小巷，一同往城市西南方走去。

那是洪府的方向。

轉過兩個街角，隨著周遭安靜下來，他們聽到了遠偏巷裡傳來飄搖歌聲。

「日暮天愁，輓歌出重樓；

誰家白鶴車，送君幽游。」

歌聲溫哀婉，隨風煙散。

走到巷口，洪範偏頭看去，因距離尚遠看不真切，只是見到一片紅燈籠在昏暗中因風搖曳。

「那邊是煙柳巷，都是些歌勾欄的營生。」

洪福隨口解釋道。

「星君靈車還在的時候，們是不配出聲的。」

洪範點點頭，腳步不停。

在他聽來，這些歌自發的凄婉送行歌聲，卻比剛剛各家子弟們的哀哭來得更加真摯些。

······

洪府的白事宴在酉時正開始（傍晚六點）。

在大夫人的布置下，府苑與平日已完全不同。

換下房頂的每一片殘瓦，將庭柱擺設都得一塵不染。

一張張新打過蠟的圓桌和木椅被妥善安放在幾進院子，再被周圍廊檐下的素燈籠遍照，便現出重重輝煌。

種種華緻，只為讓人一眼便知洪家在金海的面。

當洪範與洪福抵達時，客人們已經將外頭的位置佔滿了一半。

院子里人聲鼎沸，不人吃得滿流油，渾然看不出下午出殯時的悲意。

洪範毫不覺得意外。

陶潛關於白事的詩歌，他小時就悉。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洪範放眼掃去，見不洪家子弟看著克制，渾卻不免有幾分意氣飛揚。

很快，他就從零星耳的對話中瞭然緣由。

金海城統共三位先天級別的高手。

為首的驚沙星君一去，金海第一的名號就落到洪家族長洪堅的上——這位洪堅，正是洪範魂穿之人的生父。

【這人心思量，換個世界也是一樣……】

洪範無聲哂道。

酒席分裡外兩部分。

裡頭的大約二十幾桌擺在第二進的正堂，招待的是真正的貴客。

而外頭的大幾十桌則是沒有排定座次的流水席。

洪範洪福二人挑了張多是外人的桌子坐下，和同桌之人拱手招呼后，便也大快朵頤起來。

雖是次一等的席面，但桌上壘起的十幾盤菜卻很紮實。

白切、老鴨湯、牛羊……

甚至還有兩盤淡水魚蝦。

之前劉嬸用織錦頭巾換來的葷腥也就是飽腹，哪裡能比得上今日的盛？

最近三日每日只能吃個半飽的洪範也不矜持，甩開膀子就大吃起來。

不過饕餮之餘，他還一直留了幾分注意力在正堂方向。

自從晚宴開席，那邊就一直有貴客往來不休。

只是啃下一隻的功夫，洪範便又見到洪府的求大管家半低著頭，領著幾位著服的貴人以及隨行眷進來。

而正堂門口，一位著盛裝、頭戴金釵的雍容婦人正在一位高大青年陪同下，快步出迎。

一抹不控制的恨意當即在洪範心中揚起。

他立刻知道，那婦人便是自己當前窘境的始作俑者。

洪堅的正妻，洪府大夫人。

而旁那位老英武的國字臉青年，則是洪範名義上的兄長、洪家長房嫡長——洪勝。

PS：大家看書的時候破折號（——）中間有沒有一個空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