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萬人空巷

次日，巳時差一刻（上午八點四十五）。

雲流飛馳。

大風把瑤河整個吞腹腔。

水浪在堤岸間閃爍翻滾，左衝右突地併肩子往前，凝重威嚴如銀汞。

洪範與風天青扎在河灣月牙狀的弧心，像兩桿標槍。

前者穿玄黑勁裝，長發一簪髻，赤手。

後者著青綠衫袍，戴青玉冠，提七尺長槍，腰帶上鑲著一排飛刀。

以兩人為中心，圍攏著難以計數的觀眾。

他們踩著堤岸、路面、屋頂，在平聚黑的海，在高拔起雜的山。

就連河面左右都錨停著上百艘大小船隻，從另一個角度觀戰。

靈波城已經空了。

數十萬人的嘈雜甚至過了瑤河的濤聲。

灣岸突河面的碼頭上，臨時搭起的高臺有六個座位。

時辰將近。

洪範睜開雙目，發覺飄忽漾的先天靈氣突然沉滯如土石。

回過頭，城中騰起六道影。

為首的中年婦人清瘦端莊，即冷家天人「天凝地閉」冷離，其後五人分別是「蕭瑟風」風曼雲、「微雲瘦雨」唐游、「燎原火」龔正平、「林寒肅」冷津渡，以及「鐵掌開山」段天南。

六人落座。

人群低聲音，等待寶座上的至尊們輕鬆說笑、換意見。

直到巳時，冷離起抬手，鎮平喧嘩。

當眾複述了此戰之起止、條件、彩頭，而後看向二十丈外立著的兩位青年。

待他們各自點頭確認后，天人垂手，召喚江濤。

瑤河平緩穩固的水流霎時洶湧，隨手勢連結、拉高、衝鋒，在即將衝上堤岸時懸浮凍結。

冰藍、方圓十丈、晶瑩剔。

一座擂臺頃刻落，還帶著垂連堤岸的階梯。

水般的驚呼聲漫過河灣。

「此戰點到為止，一方失去戰力或跌落擂臺計負，若有命之危本座會介，同樣算另一方勝。」

冷離講清規則。

「無異議就上臺吧。」

「洪公子先請。」

風天青側過子。

「客氣。」

洪範冷冷回道，掃視冰臺，抬手引大沙流橫砸臺上，躍起，腳下沙釘凝聚刺冰面。

他站定后，臺下起了陣風。

風天青輕盈落在對側。

同一時間，靈波城南。

冷家在府邸臨江的一側搭起臺，廣請英傑觀戰。

臺上尚未手，臺下的世家貴子、各地青年高手已槍舌劍、互不相讓。

他們姿態拔、聲音洪亮，把自認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唐家千金——手扶圍欄，踏長靴，扎高馬尾，著玄底金紋長，一如初見洪範時的模樣。

只是相比平時，唐星晴今日格外冷峻。

以至於家世聲名稍差者都不敢與對視。

「追風步年長三歲，經驗積累更多，為兄覺得他有七分勝算，世妹怎麼看？」

冷家長公子湊到圍欄邊，問道。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不知道。」

唐星晴短促回道。

「赤沙呢？」

他再問。

這回卻連話也不說，只是搖頭。

「世妹未免太敷衍為兄，多給點薄面？」

冷公子收了摺扇，討饒道。

眾人鬨笑。

唐星晴這才回頭，說了個長句。

「他曾說我不是赤面神對手，還說擊敗我時尚未出全力。」

語氣嚴肅而慎重。

臺上霎時了言語。

諸位公子與俊傑們各自赧。

他們意識到自己只是在輕鬆地觀戰，最多因利益親疏而生立場，本質上沒有代。

或者說不敢代。

但唐星晴不同。

好勝，滿心比較，明明敗過卻仍未認輸。

照擂臺上四溢的寒氣。

風天青摘下銀織錦槍套。

「昨日與洪公子話不投機，實在可惜。」

「此事本不至於此。」

他說得意味深長。

洪範角冷哂，不語。

「你看起來很有信心，或者天驕們在敗北前都是如此。」

風天青亦笑。

「你是星君，武法雙修，耐力戰力遠較常人出。」

「但我不是常人。」

他一手持槍劃開手掌，流下的鑲嵌金，在日下亮得發白。

「洪公子，龍你或未見過，我猜你也不知十經之神妙。」

「不論力量、速度、恢復力、真氣量、控制力，在下均遠超同儕，所以列天驕榜七十七位，天人第一。」

兩句話沒說完，傷口已然止。

風天青的話語並非炫耀，更像是對現象的客觀介紹，但洪範沒有聽下去的耐心，只隨腳踢沙，濺在對手靴面。

「手便是。」

他哂道。

風天青略有錯愕。

「好，也好……」

他斜開馬步，跺足震去上沙漬，雙手持中平槍。

「當心了。」

一聲低喝。

叉步，擰腰，平刺，三丈距離忽攸而過。

洪範退半步，手中聚沙往右下開格，擊時虎口力發麻。

他沒想到風天青材瘦削，絕對力量居然比自己高出兩，同境界中只遜於赤面神。

槍尖蛇信般回，轉下段橫掃。

回防已不及。

洪範再退一步，便見對手得寸進尺，拉槍過肩雙持重劈。

這一擊隨手發出，竟有唐星晴凈念刺擊七分聲勢，轟碎沙后斜切擂臺，濺起許冰渣。

三招連擊，洪範被製得無法還手，旋再退時已接近擂臺邊緣。

風天青槍進半寸不讓，突熱風撲面，剎那后連視線都開始扭曲。

這是七步樊籠。

他心念電轉顛槍飛退，見飛旋砂礫追而來。

七步樊籠轉熱風地獄。

一息之間，高溫沙場籠罩半個擂臺，擴展至風天青前一步。

「喝啊！」

後者吐氣開聲持槍貫地，烈風八方震開，驅散蕪雜。

擂臺冰面一未化。

洪範第一次在同境界下遇到力量與敏捷都強過自己的對手。

【人外果然有人；玩拳腳兵，我竟毫無勝算……】

他招引沙流爬上腳。

風天青同時作，形微側，掩住左手。

氣暴聲乍起。

不同角度、不同遠近共七道，出現在洪範視野盲區。

他未相信聽覺，反而第一時間瞥向風天青。

【腰間的飛刀了兩把，所以是五虛二實。】

洪範克制住回頭確認聲源的衝，因為真正的殺招不在背後。

荒沙覆起薄甲，擊兩次，左肩與右腰刺痛。

洪範來不及仔細分辨，眸中映出的銀已極速放大。

雙掌合十，隔著砂礫鎖住槍頭。

金石作聲。

風天青筋暴起，起蠻力大步前推，直到對手腳後跟懸在擂外。

角力僵持一剎。

空氣扭曲。

風天青見熱浪來，握槍桿不退反進，橫擰槍刃破沙鎖，洪範做穩守勢后飛步蹬其小臂，連人帶槍空翻后掠。

這一套理虛實結合，作瀟灑迅捷，瞬息拉遠五丈。

但這正是洪範想要的——從一開始他用的就不是七步樊籠，而是進氣加熱。

冰擂冰破，瞬步瞬發。

洪範瞄準對手空翻落點，過粘稠的大氣，奔雷突進，而風天青倉促間沒有選擇，只得橫槍吃肩撞，石子般倒。

水面被氣流割出一字白痕。

觀戰者忘了呼吸，目跟隨著人，卻見他將要落水時被微風承托，如落葉般輕盈飄起。

天罡神風經的風渡。

風天青在江面翔數丈消儘力道，迴旋繞擂一周，落在對側。

洪範轉。

相比開局，兩人恰好換了位置，彷彿戰鬥未發生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