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這本書對於師染而言，看起來有點累。

篇幅倒是其次，是其中完全不同的世界觀、文化、傳統、對話方式等等，除了字都認得，裡面真沒有什麼東西是非常悉的。

這樣一個故事，在看來完全不是發生在這座天下的，只是不知是作者的幻想，還是發生在某個不被所認知的文明裡的故事。

“亞歷山大·大仲馬……作者名也很奇怪呢……”

從到外，這本書都著兩個字——“奇怪”。

師染看起來很費力，看了約莫兩個時辰，也沒看多，眼睛都有些累了。不以修煉所得的力量，全然憑著“看”與“想”去會這本書，的確是消耗“意志力”的一件事。

將書放到一側，偏頭朝著櫃檯看去。

葉以雙手手臂爲枕，趴在櫃檯上睡覺。微黃的夜石的照在他臉上，顯出一種濛濛的暖意，影子便拉得老長，彌蓋了半邊的櫃檯。

師染起，貓著腳步，輕又輕地挪到櫃檯前，手肘抵在櫃檯邊緣，上前傾，靠向葉。

靠得很近，將葉的臉龐清晰地收眼底。

“睫，還真是長呢……”心中想。

以前從不曾這麼近距離看過葉。湊得這麼近後，師染有種莫名的就與竊喜。

葉輕輕的鼻息涌到櫃檯上，然後浮起來被敏的師染的手背到了。來自葉熱意很快轉化爲臉上的熱意。

這……真人害。

師染覺自己有點“喝醉”了，鬼使神差的出手指，輕輕現在葉的鼻尖上，打破了這份夜下的寧靜。

葉鼻子了，然後睜開眼，還顯得惺忪遊離。師染嚇得趕忙收回手，站得筆直，像犯了錯被發現的小狗。

見著是師染後，他又閉上眼，語氣慵懶低沉：“看累了嗎？”

師染倒也恢復得快，輕咳一聲後說：

“那本書太奇怪了。”

“書架上很多書，也有不跟這邊的書差不多的。你自己找找看。”葉說完，又安靜下來，鼻息漸漸平穩。

很快，又睡著了。

師染看在眼裡，手指微微蜷起，小聲嘀咕：“有那麼困嗎……”

似乎是聽到了師染的話，葉坐直了，了額頭，打消了睡意，然後說：

“對不起，冷落你了。”

師染說：“也沒什麼。你要是困的話，睡嘛，睡嘛。”

葉搖搖頭，站起來，撐了個懶腰，走出櫃檯，向著書架區走去，邊走邊說：

“我給你挑幾本書吧，先會會再看其他的。”

“啊，不用……”

師染正想拒絕，但瞧著葉認真的態度，就沒說了，安心跟在後面。

葉在某座書架的角落出本《世界通史》，然後又陸陸續續找出來《文明通史》、《科學史》、《百科全書》等好些本書，厚厚地一摞抱在懷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這些書，你都可以看看。”

師染隨意翻開《世界通史》，稍稍看了幾頁後問：

“這是哪兒的歷史？”

“嗯……地球。”

“那是什麼地方？”

“我的故鄉。”

師染頓了頓，驚訝道：“你還有故鄉啊。”

葉白一眼，“怎麼，我還是憑空生的？”

“嘖嘖，‘故鄉’這種詞怎麼想也跟你扯不上關係。”

葉看向別，“也說不上是故鄉吧，或許。是‘葉’的故鄉，但興許不是我的。”

“總說些沒意義的話。你不就是葉？”師染說。

“可能並沒有那麼直白。”

師染纔不願意聽葉說些奇怪的話，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跟他待在一起。

“誰要管那麼多啊。我只認識葉。”

葉看著“蠻橫霸道”的師染，微微一笑，“不愧是王大人呢。”

師染惱道：“都說了，不要這麼我！”

葉笑笑。接著他看著桌子上厚厚一摞書說：“當然，你也可以用神魂直接消化這些書。”

師染哼哼兩聲，“那不就沒意思了嘛。”

要真的只是想獲得知識，那麼眨眼間就能消化掉葉這件書屋裡所有的書。但這樣如所說，沒意思了。

“慢慢看，好好想，反覆咀嚼，是對知識的基本尊重。”

葉狐疑道：“真這麼想？”

真這麼想，就不是師染了，當年一句話不說，扛著行李連夜逃離學宮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覺得。

不過，說話嘛，本就是對心思的細加工，外表麗就行了，管它裡面什麼樣。

“那當然啦！”師染仰著下說。

葉莞爾。

師染忽然說：“葉，你給我做點東西吃吧。”

“嗯？”

“沒什麼，就是想嚐嚐你的手藝了。上次去三味書屋，沒吃到你親手做的東西，有些憾呢。”師染說：“這麼好的機會，就滿足我一下，好嗎？”說完，調皮地眨了眨左眼。

“那，你想吃什麼？”

“你喜歡吃什麼？”

“蠻多的。”

“那你現在想吃什麼呢？”

葉想了想，確定了某樣東西，然後說：“你意思就是我吃啥你吃啥唄。”

師染出個笑來。

“那你等著吧。”

葉說著，就推開書屋後門，去了後院。

師染心很好，安安靜靜坐在涼椅上看書。一個人的時候，就正常多了，雖說不是什麼霸氣側，但瞧著也是生人勿近的樣子，眼神冷清，神寡淡，一黑的穿著也沒有半點親和力，屬於是會嚇哭小孩的類型。

這些年過去了，也只有面對曾經的朋友姬以，還有秦三月和葉，才“溫”一些。

一邊看著書，一邊猜想葉會做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嗅到空氣中瀰漫起一，十分“奇怪”的味道。那種別樣的發酵味兒，像是浸滿了汗水的服放在暗溼的地方，生出的一種介乎於“酸”與“臭”的味道。

這種味道愈發濃郁，相配的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水產生類熬煮後的鮮香。

本能地皺了皺鼻子，然後放下書，推開後門，進了後院。

聞著味道，走進竈房，見著葉就站在竈臺前，很認真專注的樣子。

雖然他認真的樣子的確讓師染樂意靜悄悄地盯著看，但對散發古怪味道的鍋中之的好奇蓋過了這份“樂意”。

“葉，你在做什麼東西啊？”師染問。

葉轉過頭，看著師染皺眉的樣子，挑起角，“怎麼，耐不住了？”

“什麼啊，這味道……你確定你在做菜，而不是……”

師染不忍心在食面前說出那個污穢的詞。

“你這傢伙，還挑起來了是吧。是你把決定權給我的，怎麼，不樂意啦。”

師染攤攤手：“我哪知道你好這一口啊。”

“別說得那麼奇怪，就是尋常的食而已。你過來看看嘛。”

師染了鼻子，一個勁兒地搖頭，“太奇怪了，真的很奇怪啊。”

的鼻音很可，有點不搭配幾千歲的年紀。

葉無所謂地搖搖頭，不管了，繼續手上的活計。

對待食，是葉除了對待幾個學生外，最認真且專注的。他可不會因爲師染的嫌棄，就放棄這樣一道食。

這散發出奇異之“香”的食“螺螄”。這完完全全是地球的食，這邊是沒有這道食的做法，甚至是任何雛形的。其實，清天下的文明文化傳統等等與地球的中國古代文化有些類似，所以一些傳統的中國食，在這邊都找得到雛形或者類似的。“螺螄”嘛，出現的時間，基本離了“中國古代”，可以說是一道“現代菜”，所以說，在這邊是找不到的。

但這道食偏偏又是葉的心頭之一，毫不下於酸辣。

剛剛落腳在百家城這一條小巷裡，並且料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自己做飯吃的機會不，所以早早地就準備好了螺螄的食材原料，養田螺，做酸筍等等。本對於烹飪的喜，讓他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裡豢養了一些家畜水產等等，各種類型的菜都種有一些，心料理下長勢都非常好。以前還會去市集上購買食材，現在是完全不用了，畢竟，這邊的市集上的食材種類真的不多。

葉的吃不是爲了飽腹，完全基於神與的雙重。

對食的尊重，是他世的基本準則。

鍋裡的瞧著火候足了，葉手腳麻利地備好一干配菜，盛到兩隻碗裡。份量是剛剛好夠兩個人。

完事後，葉心滿意足地端著一碗螺螄走到後院院子裡，坐在天的石桌石椅上，點一枚夜石放在旁邊，便明亮一片了。就著晴朗的夜空與涼爽的晚風，開始寵這份鮮香的食。

他絕對不承認螺螄會散發出“臭”味兒的。

站在竈房門口，看著葉大口大口地嗦，師染瞪大了眼，心想那東西真的能吃啊！

“葉……那真的不是……”

師染好想好想說出那個字，但怕說出來後，葉給趕走了。

“你這傢伙，不要攪我興致啊。”葉嘟噥地說完，繼續寵食。

瞧他吃得個大汗淋漓的，師染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的能吃？

看向竈臺上那碗爲自己準備的螺螄，居然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

葉這麼挑的人都吃……

艱難地走到竈檯面前，不知道的話，還以爲要奔赴什麼深淵煉獄。

當然落姐姐師千亦的圈套，被一衆聖人大聖人圍攻，也是面不改，現在嘛，面對著一碗螺螄，如臨大敵。

手端起來。

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佔據整個鼻腔。

好臭！但這是葉給自己做的……還是好臭。

經過一番心裡鬥爭，還是妥協了，端著螺螄，走到外面，坐在葉對面。

“雖然我覺得吃下去我可能會難，但你給我做的，我肯定要吃的。”師染說。

葉無奈地說：“，你是不是太誇張了。”

“但它真的好臭啊！”師染依然保持自己的看法。

葉稍愣，忽然想起來雲的嗅覺十分靈敏，不誇張地說，像師染這樣完脈的雲之王，能輕而易舉地嗅到遙遠深空的氣味兒。不過，平常基本都是關閉嗅覺的，現在嘛，面對這份螺螄，本著對葉的一切全然接的態度，沒有關閉嗅覺。

“這，倒也不用爲難自己。”葉稍稍諒一下師染，“不吃也沒關係的，待會兒我再給你做個能接的。”

師染卻沒來由的瞪起眼睛，“你不用同我！”

“沒，沒那個意思。”

“你都這樣說話了，還不是同？”

師染記憶裡，葉平常對說話從來都是隨意，一副說什麼也無所謂的樣子。現在突然這麼“溫”，自然會延想象，認爲他是在同自己。

但葉還真不是那個意思。不過這也讓葉不由得去反省，平時自己是不是對師染太隨便了些。

看著師染認真的樣子，葉選擇老實閉。

師染呼出口氣，挑了一柱送進裡。皺眉頭，做好了就算覺得不好吃，也要一口嚥下去，然後誇讚葉手藝很好的準備。

第一覺是紅油的辣味兒，稍稍有些嗆，然後是一分明的酸味兒，讓腮幫子有些。接著，開始咀嚼後，就是勁道的口，膩而不生，漸漸地，田螺配就豬骨、架等等熬出來的高湯濃郁香氣在脣舌之間泛開，刺激味蕾，擴張鼻腔。高湯的濃郁香氣伴隨著酸筍的獨特酸酵味兒，初覺得是過分的酸，過分的發酵，但這種酸酵味兒似乎和田螺高湯搭配得很好，多一覺得酵重顯膩，一又覺得差點味道。

也不得不說，葉手藝很好，對食材輔料份量把控得很好。

對螺螄的味道需要適應的過程。看著師染的樣子，葉想起自己第一次嘗試螺螄的時候，也差不多很抗拒，但漸漸地就沉迷了，並一發不可收拾，然後螺螄就爲了他心中類食與酸辣並列的存在。

第一口吃完後，師染眨眨眼，好奇地說：“好像，沒那麼嚇人呢。”

葉笑道：“是嘛，還不賴吧。”

師染繼續第二口，這次的又不相同了。沒了第一次那麼抗拒，也漸漸地開始以品嚐食的心態充分螺螄的味道。

“多一點是臭，一點就沒味道。”師染吃完第二口給出這樣的評價。

“謝謝誇獎。”

師染開心地笑了起來，眉下如同掛著兩弦月，脣上還沾著紅油。

本來是最在意在葉面前的形象的，但現在嘛，開心了，投了，也就隨意了。

想著也是嘛，本來就是好朋友，幹嘛要在意那麼多。

等以後，如果不再是好朋友了，再去在意吧。只是，那一天還有多遠呢？又或者，永不可及。

全然接螺螄後的師染，化食家，品鑑與賞析著。

葉表溫和。他擡起頭看向晴朗的夜空，一弦月高掛著。

“月……”他心中呢喃。

師染喝了一口湯，放下筷子，滿足地說：

“真好吃！”

葉沒來由得說出心裡話：

“月真好吃。”

師染看著他，怪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啊。”

葉笑出了聲，但只是笑著，沒有說話。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師染說。

葉回道：“你不也是嗎？”

“臭味相投。”師染哈哈大笑。

“什麼臭味相投。跟我念，‘志！同！道！合！’。”

“哈哈哈哈……”

只有兩個人的院子裡，也可以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