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三十多年前,同為豪門出的黎宛央首次到沈家做客,都難免有些如臨大敵。
黎宛央知道,這樣天然鬆弛的氣質是裝不出來的,暗自放下了空懸多日的心。之前,總是為顧影擔心,怕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水土不服,現在看來,卻適應得很好。果真是命裡帶了這段潑天富貴的姻緣,註定要嫁進來的。
音樂會設在黎宛央那個聞名全香港的英式花園庭院裡面,管弦樂團此時已經就位,樂手們高高低低地試音。
離正式開始還有段閒暇,黎宛央先帶顧影上樓上茶室喝茶。豪門主母的修養從這一秒就開始潛移默化地灌輸,教顧影英國、日本、南中國的茶藝,「當然,這些只是最簡單的規則。如果你興趣,會有茶道大師教你更多。」
然後又自然而然談到了備婚的事,黎宛央在心裡過了一遍黎的高定師傅們,「你下個月的日程表里務必留出時間給我,我們去一趟法國。褂皇,出門紗,迎賓紗,主紗,禮服,我們每一套都要讓阿曄呆住好不好?」
顧影想像了一下,臉一紅,「我幾乎沒見過他失態的時候。」
「你會看到的。」黎宛央有竹,在顧影手背上輕拍了拍。
略坐了坐,該去迎賓。顧影今天只需跟在黎宛央邊認人,幾乎沒有什麼社力,何況還有Emma在旁邊低聲提醒。這是船王的二太,剛得了長孫,務必要問候。那是特首夫人,是律師,劍橋校友,要聯絡。
羅馬式的大理石拱門下面,顧影陪黎宛央一個個寒暄過去,表現得無可挑剔。
船王太太略端詳了一會,忽然夸顧影和黎宛央有母像。
若說顧影和黎宛央真有哪裡長得像,那顯然是鬼話。船王太太當然是看出黎宛央對新兒媳滿意得不得了,順水推舟地捧一捧顧影。
黎宛央很領的,了禮服的領口,「我要生得出這麼標誌的兒就好了。我這兒媳婦讀書做學問是一等的聰明,我們家的孩子,還真沒有比得上的,就連阿澤也比不上。」
前面還好,這最後一句,顧影真是被捧得汗流浹背。沈嘉寧拉長聲音傷心道,「Mommy是在點我不聰明咯——」
旁邊的幾位太太都笑。
這一唱一和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音樂會還沒開始,今天到場的諸位各界都接收到信號,沈夫人對未來的長媳喜歡得不得了。看顧影千好萬好,當然更不容別人對不好。
音樂會分上下半場,前半場的曲子演完,沈嘉寧悄悄挪到顧影邊的位置,小聲問,「影姐姐,你準備好了嗎?」
顧影歪了歪臉,眼眸亮晶晶地反問,「為什麼要準備?」
說,「是即興。」
沈時曄是在樂團encore時到的,修長清雋的形走在漸變薔薇花編織而的英式花牆下,深暗金的西服套裝,口袋裡的方巾是珍珠白,與顧影的裝遙相呼應。他從旁邊經過,有人一時忘了音樂,而都去看他。
一曲終了,黎宛央段優雅地起鼓掌,回頭想找顧影說話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等指揮與小提琴首席依次謝幕,浪般的掌聲停息下來。嘉寧提著的小提琴,一步步走上了演奏臺。
這是節目單里沒有的環節,賓客一時都安靜下來。對著話筒,「這首曲子,獻給我的哥哥,和我的影姐姐。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兩個人,而這世界上最好的兩個人能夠相,這是我見過最麗、最不可思議的事。」
小提琴聲響起,是埃爾加的的禮讚。
這是埃爾加的未婚妻寫給他的書,每一個樂句都是一句告白:
我你,
我會永遠你,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
沈時曄在花牆後面聽見這一段,問邊助理,「沈嘉寧今天又在玩什麼?」
助理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也不能說,因為他也被夫人重金收買了。
沈時曄沒能走到觀眾席,助理將他攔了一攔,「先生,就在這裡欣賞好了。」
欣賞什麼?欣賞沈嘉寧那沒有技巧全是的拉破木頭聲麼……
他微蹙眉,直到他回首的一瞬間,心底所有的疑同時塵埃落定。
花牆盡頭,太穿過花朵的隙,在那裡投下一束明亮的聖。沈時曄微瞇了眼,看見顧影雙手捧著一束花,在聖潔的輝中,在他的注視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白紗的擺像海浪般迤邐。
的鼻尖、臉頰上全是可的張的緋紅,剛剛在嘉寧面前裝得多麼從容,此刻在他面前,就有多麼張。
而沈時曄的神經繃毫不下於。
「這是……」他一開口,才發覺嗓音全啞了。
「我對你的求婚。」顧影飛快地說完,立刻赧地咬一下,只是氣息止不住的笑意。
如願看到沈時曄的失態,他深邃如遠山的眼底,震驚、喜悅、最後淪陷為深刻的占有和著迷。
他輕輕啟,想說什麼,被顧影一手指地抵住,「噓,聽我說。」
把花束在掌心裡,眼眸清澈明亮地仰視他,有點狡黠,又很鄭重,「我知道,你已經求過婚,可是那天,我質問了你很多。我總是想,如果以後我們想起求婚,並非是全然幸福的,那多憾。所以我想,一定要給我們的婚姻,補一個最圓滿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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